技术与艺术的结合

作曲没有技术不行，有技术没有艺术也不行。二者应紧密结合。总体上说，技术为艺术服务。技术是手段，艺术是目的。从审美角度看，作曲技术要为作曲家创造心目中理想的感性世界服务。技术在为艺术服务时，应尽量不露痕迹。也就是说，技术应该完全融化在艺术表现之中，而不要显现自己。不要给人刻意雕琢的印象。这在视觉艺术和语言艺术的创作中也一样。道家关于“大巧落拙”、“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论述，表明了这样一个创作理念：最高级的艺术是返朴归真的；最上乘的技巧是自然而然的。这有一个过程——初学艺术，由于技术还稚嫩，显现出来的是吃力的攀登行为，谈不上真正的艺术表现；掌握了比较好的技术后，往往会脱离实际需要，总是喜欢应用所有技术手段来写作，甚至为了技术而技术，以炫耀技巧代替艺术表现；达到高远的境界后，技术完全融化在艺术中，显现出自然无为的大手笔，表面上甚至显得笨拙。例如书法的三阶段：拙稚艰涩——龙飞凤舞——拙雅含蓄。作曲也一样，从艰难学习技术的写作，到炫耀所学技术的写作，再到合理调配技术的写作，一步步走向成熟。

从教育角度看，自古就有“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的说法。意思是技术可以传授，艺术难以开导。其实这也是音乐和其他艺术共同的难点——如何达到艺术的高境界？美学上称的“韵味”或“美感”，只有内心修为获得意向的存在，才可能通过技术显现出来。常言道，“字如其人”、“文如其人”。音乐也一样，乐如其人。因此很多成熟的作曲家都深深体会到，作曲最后拼搏的不是技术而是艺术。艺术修养深厚，才能调动技术创作出韵味丰富、意境深远、美感独特的音乐作品。

显然，艺术是多元文化中的事物，艺术自身是多元的。因此，作曲的技巧也应是多样化的。事实如此。例如，巴厘岛佳美兰音乐在乐器、音律、风格上都不同于德奥古典音乐，因此它的创作技术也不同于大小调体系的作曲“四大件”。中国古琴曲的创作，受制于古琴乐器形制和艺术表现，也不能搬用佳美兰的创作技术。就好像种植和饲养，各有各的技术。其中有些精神在哲学或文化上可以连通，但是具体技术却不一样。但是19世纪以来，伴随全球殖民化，西方作曲技术也在世界各地传播。如今依然如此，作曲教学以西方作曲技术理论作为基础，作曲实践也采取“借鉴西方作曲技法，创作民族风格的音乐”这一基本思路。客观上的结果是产生趋同。尤其是在无调性领域，民族风格的可感性微弱，作品给人“千人一面”的感觉。这个问题下文再详细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