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梦里,我在英国的小小的一间房子。烈日,有风。我听见剪刀的细小声音,有什么擦着我的后背往下掉。我抬头看着镜子,林洋在我身后龇牙咧嘴地笑。我突然怀疑自己是谁,直到她过来拥抱我。我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镜子里,齐耳短发,就像是一个人。
她快活地说着什么,从行李箱中拿出两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她为我穿上,又像只小鸟一样拉着我飞奔出去,来到一辆破旧的二手车旁——租的房子离学校太远,偏远地方的公交车又很不方便。我只能省吃俭用砸了一辆车出来。
林洋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看着正发动汽车的我:“姐,咱们换吧,我来开。”
“开什么玩笑。”我瞪她。
林洋翻包,拿出一个黑皮本子得意地在我眼前晃:“来之前才拿到的,热乎着呢!”
“那也不行,”我拒绝,“这里是英国。”
“英国怎么了?姐,你就让我开吧,回去我也好炫耀,我林洋可是在英村飙过车的……”
小城的郊外车很少。林洋非常兴奋,车速越来越快。
正在我准备提醒她降低车速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辆小车。林洋漫不经心地一打方向盘。我张着嘴巴,一时之间没能说话。然后我就清晰地看到对面司机惊恐的表情。
撞上去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车就像是在太阳下融化的冰盖。我的脑袋不知道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眼前一黑舌根一麻,头就靠在安全气囊上无法动弹。我竭力眨巴眼睛,看到林洋在我的左边流血不止。她漂亮的眼睛无力地半开着,视线涣散。鼻尖浓郁的鲜血味道,暖暖的液体在脸上漫延。我缓慢地眨眼,用力地呼吸,近在咫尺的林洋的脸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但是,我能清晰地听见林洋的血液像小河一样流淌,一如她的生命如同河流一般迅速流逝。我咬紧牙关,挣扎着抓住她的手。她艰难抬眼,无力地冲着我的方向微笑了一下。我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这次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我的心突然狰狞地疼痛。眼前闪过许多画面。许许多多的人和事飞速地从我眼前闪过又归于黑暗。我在她的视角中看到了自己。在我和郑宇的笑容当中,我能感觉到林洋的生命像转瞬即逝的笑容一样突然灿烂了一下,最终恢复成扁平的纯白。鼻腔充满刺鼻的松节油味道,我一震,不由落下泪来。
“姐,你哭了是不是?”
我睁开眼睛,林洋漂亮的长发在我眼前闪烁。刘海下面的伤疤像是着火一样疼了起来。
“是因为我说的话吗?”
“对不起,姐,对不起。”
“别生我的气。”
“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回来的。”
……
“过来吃饭。”中午,我被郑宇的电话吵醒。
我竭力睁开眼睛。
林洋没有在。
一瞬间的惊慌,我慌忙去找行李箱。它依然大张嘴巴站在窗边。
“……好。”
洗漱,紧急处理了一下肿成一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