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

牧童

牧童是在这个城市里的最后一个职业牧童。

当然这也不能怪罪其他离开这个行业的牧童们,毕竟吃掉一片片草地的,正是这个城市自己。牧童们的工作场所一天天减少,一天天分散,牧童们的工作效率受到烟囱的恶作剧——吞吐的影响也一天天地降低。

有人因为伤心,有人因为生存,有人因为新理想,总之,这个城市只剩下牧童这一个牧童。

我打听了很一阵子,终于问到了一些仅存的,牧童的工作场所。“他是最后一个牧童,我当然理应去拜访他。”我这样想着,下了决心。

第一天,我去了护城河边的公园,绕着一眼能望到边的草坪走了一圈又一圈,喊了牧童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后拨开每棵草查看了一遍又一遍。结果我没有找到牧童。

第二天,我去了中心小学的后操场,绕着两眼能望到边的草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喊了牧童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后拨开每棵草查看了一遍又一遍。结果我没有找到牧童。

第三天,我去了市立医院的花园里,绕着三眼能望到边的草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喊了牧童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后拨开每棵草查看了一遍又一遍。结果我没有找到牧童。

第四天,我去了城市运功场的田径场,绕着四眼能望到边的草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喊了牧童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后拨开每棵草查看了一遍又一遍。结果我没有找到牧童。

第五天,我去了城市郊区的高尔夫球场,绕着五眼能望到边的草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喊了牧童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后拨开每棵草查看了一遍又一遍。结果我还是没有找到牧童。

第六天,我睡了个懒觉,因为有人告诉我,牧童和城市里的上班族们一样,周末休息。

第七天,还是周末,还在下雨,在家躲雨一整天。

新的一周,我继续在寻找牧童的路上。

第一天,我去了城市郊区的高尔夫球场;第二天,我去了城市运功场的田径场;第三天,我去了市立医院的花园里;第四天,我去了中心小学的后操场;第五天,我觉得这周好像又见不到牧童了,但是我还是去了护城河边的公园。绕着一眼能望到边的草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喊了牧童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最后拨开每棵草查看了一遍又一遍。在最后一棵草的旁边,我发现了一片树叶,树叶上写着:“听说你一直在找我,下周一,我们在这里见面。”

下面的署名是,最后的牧童。

新的一周,我在去见牧童的路上激动不已。

从早上九点一直到下午五点,我在一眼能望到边的草地上溜达了一圈又一圈,念了牧童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拨开每棵草观察了一遍又一遍。可直到天黑,牧童都没有出现。

我没有再去找牧童,不是因为对牧童的爽约感到失望,而是因为我隐约觉得,牧童没有按照我们约定的时间出现,就说明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隔了几周,我在又一个雨天里翻看报纸。

有一条新闻是说,护城河边的公园要整修了,要在之前的草地上建造现代气息的建筑。又隔了几周,电视上说中心小学决定把后操场的草坪改成假草坪的大球场,理由是为了避免太多的蚊虫。后来,市立医院的花园,城市运功场的田径场,城市郊区的高尔夫球场,这个城市的最后几块草地因为一个名为“发展”的妖怪一一永远地消失了。

我更加确信牧童不是一个会轻易爽约的人。

最后一个牧童,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就永远地失去了再见的机会。

是人,剥脱了他生活在这里的最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