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枪
刘之栋
男，1994年生，陕西商洛人，西北大学文学院2013级创意写作班学生。生性聪敏，温和谦逊，钟情于书，爱好写作，他相信写作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感于心而发乎文，妙在水到渠成，凡是搜肠刮肚，苦思冥想写出的东西算不得好文章。在校期间曾多次在公开刊物上发表过文章，亦在校级报纸《金色年华》中出任责任编辑，曾与同好共营创写微信平台“西创文渊斋”，具有写作潜力。
“你看起来很寂寞？”一位长相俊朗的男子端着酒，不紧不慢地向一个坐在角落里的醉汉走去。在这家酒吧里，每天晚上都会有这样的搭讪发生，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一般来讲，被搭讪的对象大多是年轻、漂亮的女性。当然，诸事皆有例外，男性被搭讪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像他这样看起来既邋遢又肮脏的酒鬼，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就更不要说想和他搭讪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搭讪他的竟然还是一位长相俊朗的男子，不由得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这儿么？”如果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这位陌生的男子有着一对晶亮的眸子，像酒杯里的威士忌，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只是那个醉汉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自顾自地饮着，一瓶接着一瓶，咕咚咕咚地冲喉咙里灌。桌上的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着，有一种说不出的颓废。
“看起来你对这样的生活已经绝望了。”这个男子摇了摇高脚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接着说：“或许，我可以帮你。”“啪！”醉汉身子猛地一颤，握在手中的瓶子冷不防碎在了地上。
“你说，你说你要帮我？帮我？”醉汉睁大了血红的眼睛，脸上的神情十分的可怕，像是一只野兽。也许是受到沉重打击的缘故，他并没有像任何一个所谓的男人那样——为了维护可怜的自尊，大发脾气，而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做出了妥协。“可是……我并不认识你。”醉汉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
陌生的男子笑了笑，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惹了一件不小的麻烦。”
“哈？麻烦？我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醉汉冷笑了一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既然你能把话说得这么利索，依我看，你还没有醉到离谱。如果你真的醉死在这里，我想，老约翰倒是省了一笔钱。”这名男子耐人寻味地说道。醉汉的目光闪烁着，呼吸急促了起来，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情绪显然有些激动。
“跟我来，我会给你想要的。”就在陌生男子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突然笑了，那笑容令人捉摸不透。
“哼，江湖骗子，你以为老子真的醉了吗？如果你真的想要帮我，倒不如给我一枪。”醉汉猛地一拍桌子，骂骂咧咧地低下头，准备再拿一瓶酒，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愣住了，随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在他面前摆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枪。
他一把抓住手枪，异常敏捷地把它塞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做完这件事，他猛地抬起头，迅速地向四周张望。尽管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他的酒却是醒了一半，就算没醒，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喝下去了。他快步走到柜台前，抽出一张票子，撇在台面上，也顾不上找零，便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他明白这对于自己来说很可能是一次唯一的机会了，因为，他并不剩下多少时间了。
他的右手紧紧地捂着大衣口袋，一边走，一边张望。深夜早已悄无声息地降临，惨白的月光把他的影子钉在地上，模糊得像是一摊快要晒干的水。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明白，他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今夜的紫罗兰有蔷薇的颜色。”
在旁人听来，这也许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是他明白，这是一句暗号。他从口袋里抽出那把陌生男子给他的手枪，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枪托上刻着一句话。或许是鬼使神差，他竟按着这句话做了对答。
“明天的夜莺将不会鸣叫。”
身后的人沉默了半晌，从后面递上一支打印好的纸条，压低了声音说：“这是你今天晚上的任务，只要你按照契约说的那样，杀掉丽娜小姐，那么你之前欠下的所有债务，都将由我们来偿还。如果你失手，我们的杀手会帮你完成任务，不过，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扭过头来，想看看来人的模样，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什么东西牢牢地顶住，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把枪。“你们说话算数？”
“你别无选择。”说着，他身后的神秘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上杀手这条路，并不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为了偿还自己因为赌博欠下的巨债，似乎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是的，他别无选择。如果明天还不了债的话，老约翰会找杀手来了结自己的性命，尽管他一再强调这样做简直是一种浪费，但这也足以给后来人以警戒。
他打开神秘人递给他的纸条，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半晌，他把纸条撕碎咽了下去，藏起手枪上路了。如果自己的哥哥还在人世，想必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所城市，不就是为了兄弟之间有个照应么？可是，自从英勇的警官汤姆在一次秘密行动中牺牲了，这里就只剩下了窝囊的赌鬼杰克。杰克苦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他来到了一家夜总会。门口刮着凛冽的冷风，这无疑助长了他的酒劲，杰克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江倒海，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哇的一声，全吐在了台阶上。
“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两个保安模样的人像是发了疯的恶狗，冲上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你这条肮脏的狗！”
尽管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但他却并没有还手。因为他知道，若是想要完成任务，现在需要的是忍耐。
“嘿，没看出来，这醉鬼还挺耐揍！好嘛，那我们哥俩今晚就给你这贱骨头，好好松松筋骨。”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对待客人的道理么？”一个好听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他瑟瑟发抖地把头从胸前探了出来，一双漂亮的黑色高跟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哦，可怜的家伙。快用它好好擦擦吧。”他低着头，在他眼前的是一张精美的手帕，还有一只皎洁的像是象牙一般的小手，他脸上发起了烧，接过手帕之后，他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上帝保佑，一定要让这位温柔的小姐得到她应有的好报。
就在他把手帕翻过来的时候，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刺进了他的眼中。没错，丽娜，她竟然是丽娜，这个好心的姑娘竟然是丽娜，是他今晚必须杀死的丽娜。
“天呐！”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恩将仇报？不，如果自己这样做了，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可是，放过她么？放过她的话，躺在这冰冷路面的就会是他了。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自己的旁边，打开车门，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是他！”他突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给自己那把手枪的人么，他怎么会来这里？
“哦，亲爱的表哥，你怎么才来！你难道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么？”丽娜小姐嘴巴一撅，像个小孩子一样，生气地背过身去。
“怎么会呢，丽娜，我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的生日。我的好妹妹，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你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像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什么？”好奇心战胜了姑娘家的矜持，丽娜小姐经过醉汉，来到了这名男子的面前。“钻戒！天呐，怎么这么突然，我，我……”丽娜小姐脸突然红了起来，像是玻璃杯中殷红的葡萄酒。
“嫁给我吧，亲爱的丽娜，我对你朝思暮想，一心一意想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上帝要把我们俩拆开，我也不能答应。”他单膝跪地，捧着钻戒，一脸虔诚地看着她。
“可是，可是……”丽娜小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去死！”这名英俊的男子突然从腰间拿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不！你听我说，我已经答应了汤姆的求婚，请你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什么？杰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丽娜扑过去，要把那名男子的手枪抢走的时候，杰克看到他突然对自己笑了。没错，就在丽娜背对着他的时候，这名长相俊朗的男子突然笑了，那笑容和他在店里的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爱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变成恨的，这两者同样是那么刻骨铭心。醉汉明白，是该他动手的时候了。他颤抖着握紧了手枪，终于一咬牙，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刺耳的枪声打破了冬日街道的寂静。
那个长相俊朗的男子一脸诧异地倒下了，一把手枪从他的手里滑落，上面这样写着：“今夜的紫罗兰有蔷薇的颜色。”就在场面陷入混乱的那一刻，杰克像是一只身手矫健的猫，一头扎进了巷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自己独居的小屋，杰克冲了一个热水澡。他对着镜子把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扯了个干净，因为那原本就不属于他。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庞，许久，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汤姆是一个好名字。”他看着丽娜小姐和老约翰亲密无间的合影，突然笑了，那笑容令人捉摸不透。“这也许是我亲爱的双胞胎哥哥留给我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