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晚点

你好,晚点

赵海涛

男,1995年生,天津人,西北大学文学院2013级创意写作班学生。热爱写作,在学习期间进行各种文体的写作,诗歌初学者,常言自己的诗歌为“试作诗”。愿在踏实地写作与学习研究后,树立自己的诗歌观念,从而在诸多诗人的影响下写出有自己特点的诗歌作品。

奇了个怪,莫非我与晚点有缘。

橙色预警的冰雹被晴空烈日灼烧得不见踪影,是真的不见踪影。若不是日落时刻的晚霞,天边的云彩都难得一见。

这次归途不在任何的高峰期,虽然通往市区的616路依然是挤得要命。没有在西北饭店下车,觉得这个点应该没有大巴了。直到过了站发现了一辆小巴士,灰色涂装、黄蓝条纹上印着“机场巴士”——原来这里还有一班。想到如果现在上了大巴,到机场太早的话,登机牌都换不了。如其傻站着还不如在人肉罐头里逛逛当当,算是有些事做。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我想。

在大巴上恢复清醒时,天空已变成一块镶着金边的墨玉了。

“【同程旅游】客官,您乘坐的BK2824航班登机口变更为H50号,请您及时前往登机。”

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这条短信。

在领到登机牌之前我一直懊恼着自己的蠢——不需要托运行李却没有走快速办理的窗口,而是跟着大箱小包后面一寸寸地龟速移动。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时,前面只有三个人了。拿到登机牌的一刹那,听到了一句熟悉的问候——“航班晚点了,注意听广播。”

你好,晚点。

找到了登机口,周围的座椅坐满了人,登机口柜台上贴着一张黄纸,我只注意到了“起飞时间待定”。啊哦,看来情况有点不妙。

“抱歉有什么用,我就问你几点能飞?”

“是那边的问题,天气状况不好,飞机还没从那边起飞。”

每次晚点,最倒霉的不是旅客,而是登机口的工作人员。虽说是职责所在,但是无谓的责难改变不了晚点的事实。这是何必,谁都知道晚点会引起旅客不满的。我在密密麻麻的不规则旅客排列中,寻找到一个空位。无意间留意了一双淡粉色布洛克花纹的皮鞋。

在队伍再次排列起来之前,围着登机口的乘客就没散过,略胖的工作人员耐着性子劝说,有人抱怨着离去,又有人抱怨着围上来。或许这种无意义的举动,是因为大家觉得无聊。有的人会有性致看热闹,有的人会有兴致制造热闹。如先前所言,我与晚点的缘分之深,让我对除了起飞时间以外的其他信息都不关注。经济舱各色人等早已见识齐全,会有什么样的人,他们会说什么样的话,这些话又被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来,这样的声响又会伴随着怎样的表情跟动作,大致相同。

每有机场特有的噪音响起,我也会看向窗外——栈桥还是栈桥,飞机还是飞机,二者没有结合。更远的地方看不到了,这两个互不搭调的冤家,遮挡了归心似箭的旅客的期盼。

有人大大咧咧地躺下睡着,一个人占了四个座椅;有的人脱掉了鞋子,茫然地端详着自己穿着深蓝尼龙袜的双脚;有的人继续围着登机口工作人员,嘟囔着围上来,骂骂咧咧地离开,声援着继续围观的人,好像这样能立马叫来一架飞机似的。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低头族,手机加油站几乎也没有空闲过。

直到围着略胖小哥的圆圈重新组成一个可以看出是直线的队伍,没人在意隔离带并未撤离,再次自觉而默契地排起了长队。看着不像是要起飞了,坐着无事可做,不如去看看什么情况好了。“这边是飞天津的队伍么?”略胖小哥点了点头,后面的一对情侣在抱怨着为什么没有买延误险,队伍缓缓前进着。通向栈桥的玻璃门还是没开,隔离带也没有撤,前面的旅客纷纷拿着一罐可乐和四小袋饼干掉头转回自己的座位,百无聊赖中略显满足。

真是白浪费感情,好在知道了大致的起飞时间。我可以放心地掏出耳机听着音乐看会儿书,有手机加油站也不怕电量不足的问题。可是电子书看久了眼睛不舒服,耳机戴久了亦然。摘掉耳机,关掉屏幕。不知不觉四包小饼干,已经全被我消灭干净,嘴巴却不想闲着。于是拉开可乐的易拉环,顺便看了下对面大婶手中的泡面是什么口味儿。无意中瞥见身旁的姑娘,她正穿着我刚才莫名其妙留意到的那双鞋子。鞋帮被脚后跟随意地踩在下面,白色连衣裙,烫染过的头发,戴着耳机玩着手机。没注意耳机的型号,也没有注意她的面貌,就这么一扫而过。

无聊到更加无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却又担心睡过去无人提醒,便双眼四处环游。无聊到反复把玩手机,不打开屏幕,哪里脏了有手印了就擦擦。无聊到用简直傻瓜透顶的手机相机四处对焦。无聊到翻看自己的相册发现最近除了课件好像没拍什么,无图可修,更加无聊。无聊到举着手机四处旋转,发现机场房顶被规则的等边三角形堆砌,随便拍下一张,无聊时可以自己数数里面一共有几个正三角形,一共有几个正六边形——真是有够无聊的。

在不知是否有意识的神游后,泡面大婶已经低头抱臂准备睡去,大婶旁边的大爷揉了揉眼睛坐起,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老伴儿盖上。登机口略胖小哥拎着空纸箱子走向了垃圾桶,身旁的粉皮鞋姑娘坐不住了,背着包起身离开。我这时突然回过了神,刚才神游之前或许应该随便聊聊,不至于大家都这么无聊。距离刚才通知的起飞时间已不到一小时,稍微划拉几下手机的话,时间也不算太难熬。

“前往天津的旅客,您乘坐的BK2824次航班登机口变更为H58号登机口,请您及时前往登机。”

这一层的候机大厅除了我们这一班几乎连清洁工人都不见了。传送带上再也没人站着不动,而是大步向前,把“请抓好扶手”的提示抛在耳后。

“前往天津的旅客,由于飞机刚刚抵达,需要稍作调整,将于五到十分钟后开始登机。”

队伍既已集结成型,定是难以分散开来。只有少数人就近找到座位,重新坐下耐心等候。

在栈桥上听到一阵奇怪的啪嗒声,是那个粉皮鞋姑娘。才发现那鞋底有点厚,这么踢踏着走路会不会难受。几个小时内碰见她三次,这在旅途中也算是常见的缘分,没什么缘分的缘分。到底还是没有留意她长什么样子。

27F,虽是靠窗但是第一次坐这么个位置。前面是过道,我的前排椅背离我太远,安全须知和航班杂志都够不到。

空少比空姐多,差评。身旁的旅客皆难让人产生聊天的兴趣。虽然得承认空少很帅,但是他扳下过道里的座椅时我有些懊恼——不是因为他不是空姐,而是我觉得我俩的腿大概不能随意伸展了。

机舱的幽蓝灯光有催眠的神效,窗外的小人机械地挥舞着红色小灯棒。

惦记着吃夜宵的朋友们,再忍忍,到了家早点铺就差不多开张了。

热乎乎的豆浆油条,加了青椒的驴肉火烧。

天津应该会比西安天亮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