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其实顾清一点也不想和何韵分开。

那天下午何韵苦笑着说咱们俩的星座配对分数最低，顾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真是按星座讲的那样不合适，那为什么和何韵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呢？这一点何韵也承认。不过顾清记得2006年的时候就有消息称星座日期变更，自己的金牛座变成了白羊座。最近又有人在朋友圈分享NASA的天文探测结果，也证实了顾清现在其实是白羊座。想起这些的顾清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查“白羊女和射手男”，第一条就是配对100分。顾清当时高兴地想第一时间告诉何韵，尽管何韵在走前说想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顾清看着手机屏幕，100分显得特别可笑。“不打扰他那就发到朋友圈吧。”顾清把变更日期后的截图发到朋友圈，很多人惊呼自己的新星座。不知道何韵知不知道顾清的用意，“可能他也不是真在乎这个吧”。顾清一抬头，就看见摆在桌角的和何韵的合影，一张是两个人敷着海豹面膜，一张是在海底捞吃饭的时候打印出来的。“真想回到那个时候。那顾清也不会讲什么想去外省读研的鬼话。”顾清眼前又模糊了，耳朵里响起了暴雨前的沉闷雷声，不知道为什么哭得特别伤心的时候就会这样。顾清觉得嗓子被揪着，心也被揪着，胃也被揪着。

昨天顾清一整天没吃饭。吃不下。胃明明空得咕咕叫，却就是紧缩着抗拒一切。晚上顾清叫了一个朋友一起去喝酒。顾清想象着自己在烧烤摊上狼狈大哭，醉醺醺的样子也无所畏惧。顾清自嘲着自个儿的想法确实矫情。

到了晚上，顾清和程静去了学校门口的涮串摊儿，往那一坐，顾清就木了。菜和肉都是程静拿过来的。没开锅的时候烟一直往顾清这边飘，烟熏得顾清反倒哭不出来了。串儿都熟了，下的方便面也泡涨了，一瓶冰峰已经喝完了，打开九度的时候，顾清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九度比之前那次喝的感觉淡了点，程静和顾清分喝一瓶，一大半都是顾清喝的。“你说我刚和何韵好的时候，他说要和我毕业了就订婚。当时我妈还反对，我就一个劲做思想工作。做到现在我妈终于通过了，何韵却不和我好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啊。”顾清一口就喝了一大半啤酒，“何韵口口声声说，因为爷爷年龄大了身体不好，就剩他一个孙子，想早点看见他成家。我当时觉得21岁结婚太早了，但是反正以后也是和他在一起，那就早结晚结都一样……”顾清说不下去了，哽咽次数太多了，眼泪全都掉进了酒里。程静一直给顾清撸串放进碗里，顾清碗里堆出了一座山，酒杯却刚满上又空了。

顾清说：“今天我看了一篇文章，叫《失恋333天》，里面有一段特别打动我。‘人生头一次有了为了挽回一个东西，想要把自己全部奉献出去的心情，结果还是不行。小时候特别想得第一名，于是不分昼夜地背书做题，常常放学后累得趴倒在课桌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全校就剩我一个，后来真的蝉联了好几次第一。那种努力到奋不顾身的心情，多年后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现。但他说，不要了，说什么都不要了。大势已去，我不灵了。’我看着这一段就哭，哭得顾清这辈子都没这么伤心过。凭什么呀，我不乐意的时候他跟我说说软话我就心软了，他不乐意了，还是一堆荒唐的理由，就一副把我打入地狱的样子。凭什么啊？”程静一直没说话，看着顾清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得空就往自己杯子里倒一点。“我现在就特后悔当初说了一嘴想去北京读研。虽然那个学校难考，顾清也没想过自己能考上，结果何韵就当真了。也就是在那之后，好多事情才发生了。结果后来我再说不想出去了，何韵就觉得是自己把顾清耽误了。怎么说都没用。”

程静看着顾清满是眼泪的脸，皱紧了眉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我是为了何韵最后没去北京留在这继续读研，我也是乐意啊，我心甘情愿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什么还是要说什么长痛不如短痛的屁话？只要能和他一直长痛，我痛死之前他没走，那我死的时候也是乐意的啊。”顾清再也说不下去了，肩膀颤抖着，头发都垂下来也没盖住哭得通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