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周末再回学校的时候，在路上顾清就下了决心，最后一面还是不要见了，东西直接都寄给何韵就好了。周末，顾清足足听妈妈讲了两天的道理。白天都清醒着呢，就是一到晚上睡前和白天醒来之后，顾清就容易犯浑。成宿成宿地梦见何韵，梦见什么都好好的，梦见何韵还是那么贱，梦见何韵可怜兮兮地过来承认错误。醒来之后，顾清就无比想念何韵，每次都有想给何韵打电话的冲动。但是平静下来之后，还是会没事，手机的屏幕还是止于号码输入，完整的号码在屏幕上亮着光，没拨出去。

回学校路过大雁塔，堵车。顾清看着不远处的玄奘雕塑，和何韵在一起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眼前，就跟人死前会走马观花地看到自己的一生一样。顾清和何韵有一次晚上看完电影出来已经过了零点，街上几乎半个人都看不到。夏天的凌晨还是有点寒意的，顾清和何韵两个人哆哆嗦嗦地走向车，又在便利店门口停下，何韵想吃“哈哈镜”。便利店也没有，两个人悻悻地直接回家。回去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睡意，何韵拿出酒和蜡烛，还有小音箱，就在小屋的飘窗台上，和顾清玩起了夜店里的那一套。

顾清一直觉得何韵是真彪，明明何韵知道自己就是玩不过他，几乎次次输，何韵也就真让顾清三口一杯地灌着洋酒，就算是兑了加多宝，对顾清来说依然是一杯倒。顾清不停地输着，杯子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在歌曲浸染下，顾清觉得脑袋有点沉，眼前的何韵也有点飘。“再来！”顾清一拍桌子，“叭”的一声让何韵一个抖擞，“喝多了咱今天就结束吧。”“放屁，你才多了。”顾清拽过何韵的手，又开始上下左右。终于，顾清趴桌子上了，脑袋沉得抬不起来，酒也尽了。从飘窗台上下来的时候，顾清就像一摊烂泥。顾清终于明白了烂泥为什么扶不上墙，都瘫成这样了还硬要往坚挺的墙上糊，那也难为瓦匠了。而此刻，何韵就是那个倒霉的瓦匠。顾清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往下坠，感觉全世界都晕乎乎的。何韵立马扶住顾清，突然很后悔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事。顾清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但是妨碍何韵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何韵不知道是怎么把顾清挪到床上的，只是说以后再也不和顾清这样喝酒了。顾清摊在床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蹦着连串话“我没醉就是有点晕”“真的何韵”“你醉了没”“你这个垃圾肯定醉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顾清觉得困。何韵看着顾清渐渐入睡，有点后悔，本来是想借着酒精做点爱做的事。现在也没办法了，何韵转身就去了客厅收拾。没一会顾清又清醒了，醒了就去卫生间。顾清这点绝对随她爸，她爸酒量就不好，也是一杯倒，二十多年的部队生活也没让他提高什么，喝倒就睡，当场就趴桌上，睡个十分钟就能缓过来。顾清简直如出一辙。顾清也了解自己，只要卫生间一去，回来酒就能解大半，不管什么类型的酒都一样。何韵回到卧室就看见顾清在玩手机，嘴里嘟囔着顾清装醉不收拾残局套路太深。顾清嘻嘻地笑着跟何韵关了灯躺在床上。那天睡得特别晚。

顾清回过神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淌了满脸，翻了翻包却没找到纸巾，无奈用袖口沾了沾。司机一直用后视镜瞟顾清。顾清张了张口想向司机借几张纸，又停住，她怕司机问长问短。这几天大降温，顾清受了点风寒，吃了感冒药一天都昏昏沉沉的，路还长，顾清戴上帽子，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就要给何韵寄走他的东西了。顾清回到宿舍，发现其实没剩下什么了，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iPad，还有一张何韵给她的时候就没什么钱的银行卡和何韵的一张名片。顾清把银行卡和名片都封在一个小袋子里夹在iPad的保护套里。在快递公司包好泡沫纸之后，行李箱被放进一个特别大的纸箱里。快递工作人员说这个纸箱简直就像给行李箱量身定制的一样，然后收了顾清三十块钱。顾清转身走后就给何韵发了短信，这是分手后第一次主动给何韵发，“快递刚发，旅行箱和iPad。iPad在旅行箱打开最大的那里的侧面。iPad里夹着你的工行卡，给我之后没用过不然应该有短信提示。分手之前的事也就了了，手机你自行处理吧，没有事就不用联系了。”冯艺说顾清这样看不到感情的短信让她觉得更难过。

“手机我咋处理……东西你就拿着吧，一天到晚死犟，这回听我的行不？”

“不行。”

“那我把手机给你，别的我收着，这行不？”

“不行。”

“你要咋么！”

顾清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感情到了现在这一步，难受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个人在怀念以前的种种，她一个人在想起来的时候流泪。何韵从头到尾的语气都是这样，开始顾清以为何韵是觉得他们在小打小闹，后来顾清把自己否认了，一个提前变心的人，又怎么会抱着“会和好”的心态来和她讲话呢？应该都是不耐烦。不耐烦为什么顾清不按自己说的做，不然自己就能好过一点，也不用再有更多联系。“想这些也没用。”顾清自我嘲笑了一下。在顾清之前和何韵好的女生，分手现场的惨烈顾清可以说是亲身参与了一把。当时何韵和顾清刚好一周，马上就到顾清学校了，顾清却突然想和何韵多待一会，两个人就在车里坐着，说着些无关痛痒但是拖延分别时间的话。那个女生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她想再见一面把话都说清楚，何韵只是说着“没必要”。终于挂断了电话，顾清看着何韵。何韵说见顾清的那次，不是和前女友分开了一个月还是几个月的，其实只有一周。顾清看着何韵，突然觉得心一直往下掉，掉进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所以现在的顾清不能更清楚，下一个人出现在何韵身边的时候，何韵绝对不会与顾清有任何纠结。

顾清向宿舍走，边走边哭，好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伤心。之前顾清心里总觉得何韵是想借手机和顾清再见一面，再做挽回。“总能和好的。”何韵一定是碍于面子，所以用手机当成一个幌子。不管怎么样，总归还是能再见一次的，哪怕只是自己将东西都归还给何韵，哪怕只是当面讲清。顾清就抱着这样的想法，度过了相对好过的几天。但是一个周末之后，什么都变了。何韵的相册封面变了，顾清心里也变了。顾清突然之间就无比确认自己是自作多情。“不能再见他了。”顾清每晚都能梦见他，都能梦见之前的事，或者只是和何韵在一起。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