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老胡在舒城医院门诊划价处使劲儿挠了挠头。负责舒城区治安近四十年，送进来无数伤患，竟然都不知道体检费已经涨到这个地步，要不是最近腹痛到影响出警，小宋又天天跟在后边催促体检，他才不想进医院看这些让人一见就头晕的白大褂。

“我说你快点，又慢事儿又多，赶紧让我做完检查回去开会查案啊。”老胡不耐烦地呵道。刚毕业的小宋警官在老胡身后慌忙地整理着一沓单据，被老胡一呵斥却更加手忙脚乱。

已经负责舒城区近四十年了啊，老胡看着小宋的样子突然露出了笑容，当年不也是这副模样，处理了不知道多少个案子，终于眼见着快要退休了。

“听着声音像是您，果然是。”耳畔传来声音，“胡叔来查案呀。”

面前一个白大褂让老胡一阵头晕，“啊呀，小林大夫，今天没有手术？”

“刚刚见了一个要捐献遗体的人，作家北珊，我记得您说过您女儿挺喜欢她的，还特意要了个签名本，回头您让宋警官去我那里取一下。”林亦岚顺手接过小宋警官手中的单据，“还在查昨天的车祸案子吗？”

“今天是自己喽，”老胡捂了一下肚子，“肚子疼得厉害，小宋非让我来检查。车祸案子还得查，退休前最后一个案子了，可要画个完美句号。”

“从来没见过这种车祸，怎么看都不像是肇事逃逸，分明是盯准了撞上去的。要说类似的车祸案应该很好办，偏偏车是个走私无牌车，而且还是走私车里最常见的宝马X5，这又牵扯起来受害者生前做的生意……”一说起案子，老胡就来了精神。

林亦岚看着手中的单据，突然打断了老胡的话，“胡叔，情况不大好啊……”

“是不好，现在查不清徐柏桐生前到底有没有接触过走私汽车生意，如果接触过，那事情就好办了，肯定是经济纠纷的蓄意谋杀。”老胡突然回过神，“北珊怎么自己捐献遗体来了？我这还要找她再确认点事儿，听说徐柏桐和北珊都定了今年九月结婚，没想到出了这意外。”

原来是准夫妻，林亦岚恍悟。长年的心理压力，在某一事件的刺激下造成患者精神崩溃，从而坚信自己已经死亡，成为科塔尔综合征。专注心理写作的女作家因未婚夫车祸死亡而失常，这样解释就合理了许多。

门诊的叫号机生硬地报出一串数字，小宋警官急急忙忙跑到缴费窗口，老胡看着他的背影，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小林大夫，你如果还能见到北珊的话，让她等我一下，我这边查完最后一项刚好直接去找她，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未等林亦岚答应，老胡就朝着缴费窗口走过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最多只有三个月了。林亦岚走进电梯，平静地按了楼层，从喧闹的门诊大厅突然进入寂静的封闭空间，耳畔似乎有血液流动的声音。倒是不需要惋惜，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如此这般的事情。脑海中浮现出老胡爽朗的笑容，林亦岚轻轻叹了口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