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麻醉医生说患者出现低血压症状的时候,林亦岚正全神贯注地缝补受损组织,一股难以名状的暴躁感顿时袭上他的心头。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愤怒,解决完手术意外状况,林亦岚稳定了一下情绪,看到麻醉医生正一脸古怪地盯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从早上起就觉得整个手术组的人不大对劲儿,患者家属表现也颇为奇怪,自己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某个不正常的事情触发引爆。就像那本书的案例主人公们一样,林亦岚暗自思忖。
昨天他用了整整一天把北珊给他的心理学书籍浏览了一遍,书的内容泛泛没有深度,只是各种奇怪的心理疾病案例,更像是一个满足猎奇心理的读本。虽不清楚北珊的用意,但现在想来,这种奇怪的氛围在读后就一直萦绕着自己。偏执、强迫、抑郁、妄想,林亦岚突然明白,这些心理病态还有一种临时存在的方式,不需要药剂与处方,只要给长期压抑的内心一点点暗示,就可以瞬间侵袭一个人的头脑。
晚上下班后,林亦岚坐公交去了城南的老住宅区,父母前几天签了售卖小单元房和车库的协议,这几天正催着他把一些杂物搬到新居。打开车库的卷闸门,把几个已经打包好的箱子扔到汽车后备箱,林亦岚有些为难地把车开出车库。
过几天把车也卖了吧,一直扔到车库里也不是个事儿。他一向不喜欢开车,也对父亲执意要买的国产车没特别大的好感。一路向北,路过中心公园,看到北珊的房间亮着灯,林亦岚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车。
等了很久北珊才拿着一个晾衣竿打开了门,“我的画笔滚到沙发下边了。”北珊把晾衣竿递给林亦岚,闪开了一条路,“弄了好久取不出来。”
是一支蓝色的彩色铅笔,林亦岚把铅笔扫出来的时候,看到北珊正坐在玫红色拉杆箱上注视着他。目光向下躲避,他发现茶几上有一张画风诡谲的手绘图,“你在画什么?”
“我想让这幅画当我新书的封面图,”北珊走过来拿起画稿,长发松松散散地披在睡裙上,“西班牙画家达利的《内战的预感》。我隐约觉得,徐柏桐的死和经济纠纷无关,和我们自己有关,是我们自己塑造了一场谋杀。”
“只是现在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弄清楚,这几天我一直在努力思考。”北珊盯着林亦岚,面前的人同样看着她。
林亦岚微微一笑,嘴角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北珊,你知道我今天要来。”声音轻柔,“北珊,你的确很奇怪。”
北珊眼睛里的凌厉被林亦岚的回应浇灭,相顾无言,楼下似乎有孩子们在玩闹,咿咿呀呀咿呀,儿童的歌声渲染着仲夏夜晚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