鳗鱼小姐
我是在中午散步的时候遇到鳗鱼小姐的。
那会大概是午后三点吧,太阳正大,小公园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树们站在阳光里打盹儿。
所以,其实我很抱歉的是,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鳗鱼小姐,也是一棵树。
鳗鱼小姐穿了件素色竖条纹的衬衣,简单的牛仔裤,简单的帆布鞋。按理说,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棵树,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误以为她是一棵被排挤出树们的队伍的树。(后来,鳗鱼小姐走了以后,我看着鳗鱼小姐待过的那块空地,我想,大概是因为鳗鱼小姐身上,有某种树的某种特性吧,所以害我以为她是一棵树。)
还是先讲讲鳗鱼小姐走之前的事情好了。
很久之后,等我终于发现鳗鱼小姐距离被称为树,还差得远的时候,我想,既然被我发现了这不是一棵树,那么,鳗鱼小姐的出现就变得很奇怪了。这是一个太阳火辣辣的正午——即便现在是秋天,又有谁会像一棵树一样,长长久久地待在太阳下面一动不动呢?
我不知道怎么去打扰她的安静,但是为了好好地和她打个招呼,我只能走到距离她再近一点的地方去了。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在我走向她的过程中,鳗鱼小姐仍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不由得让我有些再次怀疑,她究竟是不是还是一棵树。
离得近了,我又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鳗鱼小姐长了一张苹果一样的脸。不是说她的肤色像苹果一样粉嫩还有像苹果一样的纹路和细细碎碎的斑点,也不是说她的脸圆得像一颗好吃的苹果,我只是,看着鳗鱼小姐的脸,就会立马想到,啊,这是一颗苹果。
当我正要开口和鳗鱼小姐打招呼的时候,鳗鱼小姐忽然抖了抖她的身体,一条又像树枝,又像根的树枝或者是根,摇摆起来。它歪歪扭扭地伸探到地面上,像是在给大地哥哥挠痒痒。
啊,鳗鱼小姐不是在挠痒痒,她是在写字,她是在和我说话。
“我在画画噢!”鳗鱼小姐这么“说”。末尾还画了一张像是花椰菜那样的笑脸。
“呃……我是说,我可以说话吗……我是指像现在这样,用声音讲出来?你能?”
“当然可以呀,我的朋友。如果你的身体允许你说很多话的话?”又是一张花椰菜笑脸。
“我的身体?啊你是说那个。没有问题的啦,即使它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不由得想挠挠头,于是我挠了挠头。“啊对了,你说,你在画画?”
“当然是在画画了,我已经画了好久了。”
“那么你的画,在哪里呢,我怎么?”
“哎呀,你怎么和他们一样,眼睛睁那么大,怎么看。画嘛,当然是闭上眼睛,才能看见的啦。”
“闭上眼睛,才能看见?哈哈哈,有道理,好,闭上眼睛。”我马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来,我来给你讲讲我的画,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
时间过得飞快,我的鼻子告诉我,马上就要迎来日落了。
天色慢慢地黑下来,鳗鱼小姐又像之前那样,悠悠地摇晃着身体。还沉迷在画中的我恍恍惚惚地“看”到她那树枝还是根一样的东西慢慢地缩回了身体。我连忙睁开眼睛,面前的鳗鱼小姐又成了一棵树的姿态,刚才的那些画面也慢慢从我脑袋里跑掉了。
“嘿,你还在吗?”我料想她不会回答我了,至少今天是不会再回答我了。果然,鳗鱼小姐像一棵真正的树一样,站在我面前,不看我,不答话。
是时候回家了。
“哎呀,糟……”我只顾着欣赏鳗鱼小姐的画,完全忘记自己本来好奇的事情了。比如说,鳗鱼小姐是从哪里来的呀,以前怎么没见过她呀,以及怎么我就知道她的名字是鳗鱼小姐而不是海龟小姐,柠檬小姐的呢?
不过,再想想鳗鱼小姐指给我看的那些画……
没有解决很多疑惑又怎么样呢,用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那也值啦!”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睡着。梦里又看到了鳗鱼小姐和她的画。这次我看到的是,和白天完全不一样的迷人的夜空,耳畔传来的,大概是从星星小仙女处传来的“哈哈哈”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