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克思档案中保存之《孙中山致田中义一函的英文原件修订稿》

(二)索克思档案中保存之《孙中山致田中义一函的英文原件修订稿》

孙中山致田中义一函英文原件修订稿[30]

田中先生阁下:[31]

久疏音问[32],时切驰思[33],惟德业日隆,动定吉祥为颂。[34]

文避处沪滨,不直接与闻时局者经年,[35]然关于国际关系之变迁,世界思(潮)流之移易,固亦注意研究之。至于亚洲之危险,及两国国交之恶化,此乃文之所素引为己责者,更未尝不时时计及,思有以救济之。

鄙见所及,亦往往为日本人士之来访者告。今则时局益迫矣,其恶化之原因,颇关系日本之政策。

盖日本为世界强国,亚洲先进,挟海陆军及资本之力,以主张东亚之特殊地位,凡东亚弱小之国,其治乱安危,[36]未有不系于日本之意向者。据文所知,日本政治权力,恒以陆军为中枢,而对于亚洲大陆政策,尤为陆军当局者之马首是瞻。

先生为日本现代军事上之最高指挥者,在事实上,亦能操纵群僚,主持政局,而于文之心事,亦知之最深。敢举最近之感想及希望,一一述之。

近代日本对于东亚之政策,以武力的、资本的侵略为骨干,[37]信如世人所指;而对于中国,为达日本之目的,恒以扶植守旧的反对的势力,压抑革新运动为事。始则极力援助袁世凯,酿成民国四五年间之乱事。[38]帝制问题既发生,中国人民排袁势力,勃然爆发,日本舆论,亦反对袁氏,日本当局知袁氏绝不能再维持国民信用,欲与中国排袁之势力相结纳,以图伸张日本在中国之势力,而又不欲民主主义者获得中国政权,因利用一守旧顽固且甚于袁氏之官僚,如岑春煊者,使主南方政局。而在北方,则又假宗社党人金钱武器,贻后日无穷之祸。[39]此中经过,先生为主要当事者之一人,当尚能记忆也。

袁氏既殁,日本政府利(用)北洋派之武力,倡为援段之说,黎元洪之失势,国会之遭解散,无一不与日本之援段政策有密切关系。张勋复辟,说者亦谓出于日本有力者之赞同。其时适阁下游历中国,行未数月,而复辟之祸便起[40];且有人疑阁下与张勋之复辟有关。文虽未敢尽信其说,然亦不能断其真伪。盖中国复辟运动,与日本陆军系之政策,尝有不可离之关系在也。

国会遭武人压迫而解散之后,文以护法为义不容辞,因纠合同志,帅领海军,[41]建护法军政府于广东。是时日本政府,标不干涉中国内政之名,行援段氏压民党之实,数以武器、金钱援助北京政府,使战祸延长,及今未已。

当文领袖军政府之时,曾致正式公文于各国政府,声明吾人护法之理由,各国皆已收受;其拒不受者,惟日本一国。就此过去之种种事实论,则人之谓日本政府对于中国所持政策,专以援助反动党排除民主主义者为事者,将无可剖辩矣。

当护法军兴,南北相持者两年。其时日本所持政策,非标调和之名,行援段之实乎?数月以来,段氏鉴于穷兵之无益,武力主义之不容于世界,不容于国人,亦将幡然悔悟其昔日之非,愿与民党协调,弭兵祸而兴民治。乃双方谋和之协商尚未开始,而阻碍和平之恶耗已至,张作霖之突然入京,其征候也。张氏入京之目的,道路喧传,谓为阻段氏与民党言和,[42]且与复辟阴谋有关,事之确否,虽未敢必,然而征诸前年张勋入京后之变局,固足令人疑骇也。张作霖本一胡匪,其能得今日地位者,纯出于日本之提挈。日本友人中曾列内阁之某君,尝谓张为日本政府之寒暖计,一切行动,无不仰日本政府鼻息。[43]此论文深谓然。就年内张之行动观之,已历历不爽。则今兹张之赴京,纵不出于日本之所指使,亦必为日本之所同意。倘风传果确,是日本又将移前日援段以破中国平和者,为唆张以破中国之平和。文窃为中国前途忧,且为东亚之和平虑。

近年以来,中国人民对日恶感日深,根本原因,实由于日本之政策与民国国是不相容,故国人咸认日本为民国之敌。若再以到中国之和平为事,则国人之恶感更深,积怨所发,其祸将不止于排货。

阁下为日本陆军之领袖,握政界之枢纽,当能鉴于世界之大势与东亚之安危,一变昔日方针,制止张氏之阴谋,以缓和民国人民对日之积愤,两国人民国际的感情,或可渐趋融和。阁下亦尝以亚洲之和平为说者,尚望深筹而熟思之。肃此敬颂

道安

诸维亮察不宣。

孙文 六月二十九日[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