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粮大省
这一年,陈可言来到兰州,在新的岗位上开始放飞自己的梦想。贫瘠的陇原大地,如同渴望甘露的土地,因为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而变得滋润起来。各项建设,如同深埋在冰雪之下的种子,在春天仍然萌发破土而出的嫩芽,寻找机会绽露从未有过的希望。
李培福以革委会副主任也就是副省长的身份,负责全省的农业生产,乘坐那辆破旧的吉普车,深入田间地头,实地视察老百姓的生活,苦苦寻找着救民于水火的良方。
1958年,水电部成立刘家峡水力发电工程局(现为水电四局),承担刘家峡和盐锅峡两个水电站的施工任务,拟订了“两峡同时上马,重点刘家峡,盐锅峡先行,八盘峡后跟”的施工方案。刘家峡水电站工程于1958年9月27日正式动工兴建。
也是这一年年初,是巧合也罢,有意也好,对景泰川的勘测工作也正式展开。参加完相关会议之后,李培福长出了一口气,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他舒心地伸了伸双臂。
1958年1月15日到2月15日,省水利局(水利厅前身)和定西水利局(当时景泰、靖远、皋兰、永登都属定西专区)组织技术力量,并邀请铁道部第一设计院、水电部西北水电设计院工程技术人员十五六人,查勘了引大通河水灌溉皋兰北山的线路。
*荒芜的大漠,在建设者的眼里都是宝地。
这是一个现在看来,在当时并不切合实际的勘测和方案,但是用水利改变甘肃贫穷落后面貌已经形成了共识,毛泽东关于“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指示,更是让这种探索和考察迅速展开。
1958年3月,吴光彦第一次进入景泰川。那时他在甘肃省农垦局工作,领导交代的任务是对景泰川测区进行勘测和土壤调查工作。省农垦局有意景泰川这片千里沃野。当时,景泰川划分为三个测区(景泰川、古浪裴家营、大靖),这次的任务主要是景泰川测区。
吴光彦当时和其他几位同志带领农垦局勘测队入景泰川测区进行工作。景泰川测区包括一条山、兴泉堡滩、寺儿滩、宽沟以下八道泉子、猎虎山、芦阳镇黄草、城北墩、娃娃水、草窝滩、白墩滩、芦草林子、漫水滩、刘家窖、红沙岘子等。
当时的景泰川十分荒凉,大风一吹黄沙漫天飞,给野外勘测作业带来很大困难。勘测工作常年在野外作业,生活条件和工作条件都十分艰苦。勘测队员常年和风沙做斗争,和大自然做斗争,常年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工作,吃在野外,住在地窝子、帐篷,工作时间又长,成天不见天日,中午吃的干馒头,喝凉开水,这样的生活,时间长了,十个勘测队员就有九个得胃病。经过1958、1959两年艰苦的工作,完成了景泰川测区的一万分之一的测图任务和一万分之一的土壤调查图和土壤分布图。
就在这次勘测中,吴光彦认识了谈嘉言,两个人的交流交谈,让吴光彦知道并理解了景泰人民渴望水的焦急。
景泰川的千里沃野,吸引了众多有志于此的创业者。但是当时的政治环境却使李培福又陷入一种迷惑之中。他用沉默来解读许多政策。3月3日,中央发布《关于开展反浪费反保守运动的指示》,强调要采用大鸣、大放、大辩论,利用开现场会议和展览会等多种形式,“揭露和批判浪费、保守的现象和它们的危害性”,并说这是一个“生产大跃进和文化大跃进的运动”,抓紧这个运动,“就可以用同样的人数和同样的财力、物力,办出比原定计划多百分之几十以至数以倍计的事业”。
“人民公社”“大食堂”“大炼钢铁”“大跃进”“大鸣大放”等运动,接二连三展开,务实的李培福却不断接到老百姓断粮断炊的报告。但急于求成的“大跃进”,在某种程度上却加快了甘肃水利建设的步伐。
1960年到1962年,吴光彦第二次走进景泰川。对草窝滩石门沟、四井沟到黄河边沿寺和沿寺坪,做了多次调查,测过五千分之一带状图和土壤调查及分布图,多次研究,论证从黄河引水到草窝滩的可行性。那时,省农垦局的目标很清楚,想在草窝滩办几个国营农场,当时中央农垦部也多次派人来看过景泰川测区。
▲勘测景泰川(田萍摄)
开发和建设,似乎成了当时这些热血青年不容推辞的责任。在一张白纸上作图的理想,让他们产生了无穷的激情和动力。当时因为条件限制,测图的方法几近原始。一架大平仪由八个人组成的一个作业组操作,他们的分工非常明确,观测一人,记录一人,计算一人,打旗子一人,立尺子四人,这八个人只有互相密切配合才能完成作业。观测员读出一个数字,记录员把数字记录在规定的记录本上,计算员马上要把观测的数字和高程的数字计算出来。最苦的是跑尺子的同志,在一个三角点上观测要转一大圈,跑外圈的两个人跑的路最多,跑内圈的两个人还好一点。遇到风沙突起的时候,观测员每喊出一个数字,就会吃到一嘴的沙子,而记录员支棱着耳朵听,最后耳蜗都被填满了沙子……
搞地形测量对测图有严格的要求,要求地形、地貌上的实际情况都要非常真实地反映到图纸上,等高线都要在现场描绘出来,特别是村庄,庄名,道路,通往方向,公路,小路,河流,水流方向,大、小沙河,铁路,火车大、小站都要注明,荒地面积和耕地面积也都要在图上注明。
与此同时,吴光彦他们对景泰川测区的土壤也进行了调查,对景泰川测区土壤进行了分析、化验,对土层的厚度等都提供了报告。让他们乐此不疲的动力竟然就是这片荒滩。也许只有他们心里才清楚:要是有水,这片土地就是一个粮仓呀!
在1960年到1963年对草窝滩、石门沟、四井沟到沿寺、沿寺坪测制了千分之一带状地形图和土壤调查分布图之后,从黄河提水,开发草窝滩的呼声渐高。
1963年11月,农建十一师成立后,省农垦局将河西地区的下属单位和各种资料一并移交农建十一师。从1969年1月开始,做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的查勘、规划和初步设计时,所用的图纸资料,除了使用国家测绘总局西安航测二大队提供的部分万分之一地形图外,主要使用了原农垦局也就是吴光彦他们移交给农建十一师的这些测绘图和有关资料。
勘测正在进行,但是饥饿却笼罩在陇原大地上。老百姓吃不饱肚子的严酷现实,促使政府部门展开救济工作,甘肃省发放救济粮款、衣物。同时,省、地、县工作组在进一步了解灾情时发现,由于持续干旱,问题越来越严重,必须从长计议,安排好群众的生产生活。在这种情况下,甘肃省民政部门又起草了向中央、国务院上报的《关于请求中央调入粮食的报告》,送省上主要领导审阅后用特急电报发出。
李培福翻阅报告的内容,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报告》中反映:“今年以来,我省农业生产受灾严重,成灾面积1900多万亩,占粮田面积40%以上。主要产粮区的庆阳、平凉地区减产4成以上,中部干旱地区在去年受灾的基础上,又减产近3成。环县、会宁、靖远、榆中等13个县的320多万亩粮食作物夏秋都没有什么收成,全省预计粮食总产75亿斤左右,比去年上报国家产量85亿斤减产10亿斤。由于灾情严重,农村缺粮面宽量大,今年10月到明年接上新粮,农村回销粮需要10亿斤。鉴于今年我省受灾确实严重,尤其是连续几年受灾的地区,集体、社员家底都很薄,社会余缺调剂的潜力很小,农村回销今年10月至明年3月最少需要近3亿斤,加之我省粮食库存下降,周转困难,需增加粮食4亿斤。明年4月至接新,农村缺粮面更大,回销量增多,还需调入4亿斤。目前,我省灾区缺粮群众的生活只安排到9月份。部分秋粮绝收的社队,10月份要继续回销,但因农村回销指标已经突破,至今尚未安排下去。再加上8月中旬全省粮食库存仅有7亿斤,比去年同期库存减少2亿5千万斤。因此,急切要求中央在9、10月份先调入2亿斤。”
2亿斤,这是一个多么严酷的事实呀,种地的农民种不出可以果腹的粮食,一种深深的忧患,又让李培福难以安睡。
测绘员的身影活动在荒原上的同时,饱受饥饿折磨的当地农民,也在思虑谋求改变自身的处境,寻找新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