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越踏实
李培福带一队人马,立即前往景泰,踏勘整个景泰川。
这次考察,参加的成员有省农办主任窦述、省农垦建设兵团司令员彭思忠、农十一师副师长张兴汉、省水电局副局长陈一枫、景泰县委副书记贾梓才、省水利水电设计院院长梁兆鹏、李培福的秘书化成以及省地县有关方面的人员。
踏勘第一站,李培福率队来到了黄河边。金秋十月,再贫瘠的山屲,也呈现了丰富的色彩。考察队从芦阳旧县城出发,经五佛的乡间车路东行,到黄河岸边。
◀李培福和老乡拉家常
*深入调查是李培福对工作的起码要求。
当一溜小车卷着尘土从地头驶过,正在地里带领社员劳作的张九麦直起了腰,周围的姑娘们开始叽叽喳喳,猜测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屎爬牛车车,上面都坐些什么人。张九麦心里清楚,也许是上面来领导了,要是和他们生产队有关,不一会儿,大队的喇叭就会通知她尽快到队里。那会儿,她已经是大队妇女主任了。看着还没干完的活,她催促社员们:“赶紧干,完了回家!”
当小车在黄河边的沿寺停住后,一行人跟着一个拄拐杖的老人往山上走去。正从芦阳办事回来的沈庆云看到了这一幕,他纳闷:这个时候,这些人上山干什么呀?或许又是来看寺庙的游客?
沈庆云不知道,张九麦不知道,当地目睹此情此景的乡亲们都不明白,这一行人的到来,已经拉开了他们新生活的序幕。
李培福站在沿寺的山顶上,矗立良久,他不说话,别的人即便是交谈,也是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李培福的目光走下山梁,掠过河面,最后停留在河东的平川上。谁也不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黄河在这里平缓了许多。水面舒展,像就要凝固的液体,近似笨拙地流动。宽阔的河面,反射着冬日的阳光,像一把碎金子洒在了河面上,不时闪烁着点点光亮。空气中,全是深秋特有的气味,清冷的空气,在给人寒冷感觉的同时,也让人变得更加清醒。
沿寺近旁就是苟家滩。苟家滩位于沿寺黄河东岸,明清以前为沼泽地,后经黄河潮水涨落冲刷形成沙滩,现已拦河成田。红四方面军西征,经多个渡口从靖远西渡黄河,苟家滩就是其中的一个渡口。渡过黄河的红四方面军,从这里开始著名的条山战役,从这里开始了惨烈的西征之路。
这是一个起点,从这个起点开始,红四方面军走上了英勇而惨烈之路,从这个起点开始,滔滔河水,能否穿山越岭,流进焦渴的土地?李培福心中波涛汹涌。他已经熟记了黄河到山顶的高程:370米。简单的数字,但需要怎样的办法,才能把河水提取上来?
凌厉的山风一阵紧似一阵,李培福凝眉迎风站立,双手拄着拐杖支撑自己的身体,看似平静的表情,心中却翻腾着滔天巨浪。脚下,五佛寺望河楼的风铃被风儿推动,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唤醒了他,李培福招招手,带领一班人马默不作声地走下了山头。
从沿寺这个起点开始,李培福开始了自己的西征之路。每一步,每一寸,都认真踏勘,七十五公里的山山沟沟、梁梁屲屲,慢慢在他心中成为一条波光粼粼的水渠,这条渠里,奔涌着黄河之水。
越走,李培福的心里越亮堂。从沿寺、车木峡、新红崖等取水地点开始,务实的李培福和一班人马,认认真真踏勘了四井沟、石门沟渠线走向。
四井沟和石门沟这两条沟是灌溉景泰川百万亩良田的门户和要道。四井沟、石门沟山势陡峭,处处流溢原始的自然风貌。洪水沙沟人迹罕至,偶尔从悬崖峭壁的草丛里飞起几只野雀,尖叫几声,迅速消失在湛蓝的天空。懒洋洋的阳光洒在沙沟里,腾起一层似有若无的光的帐幔。三辆北京吉普卷起的尘土,似乎扰乱了山谷的清静。沉寂千年的山川,第一次迎来人类如此盛大的探访。
更多的时候,当其他人员在忙活的时候,李培福总会选择一个高的地方极目远眺。凌厉的西北风接连吹过之后,腾格里沙漠就腾起一层薄雾般的纱幔。呛人的土腥味钻进鼻孔,驻留在脸上,皮肤立即紧绷了起来,干燥的空气,很快皴裂了嘴唇,一片片干皮打着卷儿挂在嘴唇上。在草窝滩边上的山冈上,目光由着性子跑,也望不到边际。秋天簇生在沙丘之上的白刺,挂了一颗颗熟透的红刺果子,给荒凉增添了几分生机。而连连绵绵的沙丘,很像大海的波涛,起伏到遥远的天际。附近农民耕种的撞田,像一块块破旧的补丁,缀在荒芜的莽原之上。几股旋风卷起高高的尘柱,变换着不同的姿势,盘旋,上升,却又在不经意间消失不见。在这个时候,不由得让人想起“大漠孤烟直”的诗句,原来并不是真的在写炊烟,而是为了描写这些接二连三的尘柱了。
考察队穿过草窝滩、白墩子滩、漫水滩,已经到中午时分了。在白墩子林场,考察队找到一位年轻的向导,想沿山而过。也许那位向导从没见过这阵势,也没坐过小车,不大一会儿工夫,自己就迷失了方向,将考察队领进一条三面环山的深谷里,左冲右突,就是走不出山谷,没办法,大家只好纷纷下车找路。
梁兆鹏是位从事水利工作多年的爬山老手,他一路领先,和化成等几位年轻人攀上一座高山,仔细看了半天,一点路的影子也看不到,考察队只好原路返回。当考察队好不容易闯到寺儿滩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匆匆地在村子里转了转,驱车赶到一条山火车站附近的农垦十一师三营驻地。饭菜上来了,端上来的全是自产品,旱地的黄叶白菜,夹杂点葱花猪肉,自产的小麦蒸的馒头大盘大盘地往上端,很黑,又很碜。但饥不择食,胡乱凑合着两个馒头下肚,又看了看农垦建设情况,待到返回景泰县城芦阳镇,已是张灯时分。那时,县城还没电,煤油灯光如荧,明光锃亮的灯罩子放大这点灯火,屋子里倒也明亮很多。
现场踏勘了几天,考察队向省上提交了可行性开发论证报告。省委、省革委会讨论时,李培福亲自汇报。他多次视察景泰,对这里的山山水水了如指掌,谈得真实具体。经过反复酝酿讨论,决定开发景泰电灌工程,立即动手制定规划、设计、施工方案。省上经过反复酝酿决定由景泰县、各厂矿、军垦三方联合开发草窝滩。会上还决定由水利厅承办,河西建委协助,召开河西水利建设规划会议。
会议结束后,水利厅派出相关领导去景泰现场踏勘。当时任务很紧,交通不便,景泰县派县医院救护车,同县水利局李兴祯等一起踏勘了草窝滩、白墩子滩、漫水滩、寺儿滩、兴泉堡滩等好几个荒滩。通过踏勘,认为确有开发价值。但提出这些滩并不连成一片,草窝滩只是其中的一个滩,它概括不了这个工程的名称。因此,水利厅给胡继宗同志的专题报告中阐述了这个理由,建议定名为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
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这个注定要载入历史的名词,就此诞生。
在景泰川老百姓热切的希望中,工程有了具体内容:“景泰川电力提灌,可发展水地一百万亩,全部工程计划1980年完成,全程四百七十多米,渠长二十三公里,总输水量三十三秒立米(加三十五秒立米)。1975年完成扬程三百二十米以下的第一期工程,总干渠输水流量十五点六秒立米,可发展灌溉面积四十七万亩,拟由军垦重点开垦,安排黑山峡移民,解决景泰县生产用地,并作为白银、兰炼等国营工矿单位举办五七干校基地。”
千呼万唤始出来呀,熟睡中的景泰川人民,在不知不觉中,迎来了新生活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