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测量

用心测量

筹备工作一经展开,面临急需解决的两个问题:一个是完成施工前最后的勘探设计;一个是尽快完成兰炼上水工程,确保工程用水。

李恒心被分配到规划设计连,承担从沿寺到上沙窝的泵站勘测设计、灌区的渠道测量。规划设计连又分为规划组、渠道组、泵站组、概算组。按照总体设想,在灌区规划设计总干渠、干渠、支渠、桥梁、隧道、倒虹吸等设施。李恒心所在的规划组有十几个人,从1969年年初开始,进行工程的前期测量。

在沙漠鸟儿单调的鸣叫声中,农家饲养的公鸡高声和鸣,景泰川的黎明就在晨光中显现。李恒心和同事从睡梦中醒过来,伸伸酸痛的肢体,开始起床。这个时候,也就是六点多的样子,简单地洗漱,简单的早餐,完了就带上水壶,装上馒头,背上背包出发了。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先是坐汽车前行,到达前一天收工的地方之后,就开始测量。单调的测量生活,在不同的数字中变得生动有趣。根据地形变化而设计规划不同的设施,让满目荒凉的荒滩变得整齐划一。十九岁的刘得福是芦阳西关村人,和罗文深一样,被招到了景电工程现场指挥部服务大队。罗文深留在了指挥部机关工作,刘得福被分配到了测量队。刘得福主要的工作就是跟上技术员,扛设备,拿标杆,挖基础探坑,进行地质调查。年轻力壮的刘得福根据技术员的手势,拿了标杆跑来跑去,完了,按照专家的定点,再挖一个基础探坑,根据要求取好土样。一天的时间很短,但一天的时间有的时候又很漫长。中午到了,就着一壶水,一个咸菜疙瘩,狼吞虎咽两个馒头就算解决了午饭。天热的时候,荒漠的地表温度高达五六十度,很多技术人员没有草帽,一望无际的荒漠里更没有乘凉的地方,他们只好直挺挺地任凭烈日暴晒。没有几天的工夫,一个个都成了黑人。刮风了,荒漠中的风沙比烈日更加残酷,一张嘴就是一嘴的沙子,一睁眼沙子就会填进去。遇到刮风天,吃馒头都嚼着沙子……但是,没有一个人感觉到苦。一种人生就是如此的担当,化解了所有的苦难,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完成任务。

大漠的黄昏,在勘测队员极度的疲劳中显示出少有的美丽。就要落下的夕阳,将西边的天际烧得通红,红的晚霞和湛蓝的天空,在一瞬间里有一个强烈的对比和反差,红得鲜润,蓝得幽深。在很短的时间里,不断变化的景色,是勘测队员们最美的享受,那好像是千年荒漠给他们最好的礼物和安慰。

很圆的太阳像含情的眼睛,不再耀眼,好像在流淌不舍的情感。晚风卷起一个又一个的尘柱,尘柱摇晃着身子,慢慢融入幽深的天空。夜幕慢慢降临,明亮的星星,已经从天幕上探出身子,一闪一闪,拉开夜的序幕。

按照规定,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就会有汽车来接在野外工作的测绘人员。但有的时候,司机找不到测绘人员,根据事先商量好的办法,测绘人员会点火发信号。荒漠之中有的是柴火,熊熊燃着的大火,在广阔的沙漠里格外显眼。司机看见火光,就会找过来,拉上疲惫的勘测人员返回宿营地。

吃过晚饭之后,技术人员根据白天勘测的结果,还要在晚上画出图来。由于住在老乡家中,没有桌椅板凳,床铺上、炕沿边,就成了这些年轻人最好的办公桌。李恒心惊讶,在这样的环境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埋怨叫屈。

累了的时候,李恒心就会走出房间,静静地走上一阵。乡村的夜晚总是那么宁静,偶尔的狗叫声,也好像是必需的点缀。看着漫天的繁星,李恒心总会想到自己的家乡,总能想到家乡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江苏到处都是秀美和温馨,穿一件衣服,永远都是新鲜的感觉,不像这里,衣服几天就会晒得花白。可是,这里是自己事业的天堂呀!

景泰川工程的勘测、设计,没有一分钱的野外施工津贴,也没有一分钱的奖金,人们只从各自单位领取七八年未上调过的工资,没有一声怨言,个个争先恐后地干着,拼命地为甘肃这一大型电力提灌工程而努力着。让这些年轻人欣慰的是,当时的物价还比较低,景泰县饭店的羊羔肉,一碗三角钱,隔三岔五,解解馋也不算大的负担。吃一个羊羔头,才一角五分钱。从五佛寺拉上来的黄河鲤鱼,一斤也只要四五角钱。这里的老乡饮食习惯是早上黄米馓饭下酸菜,中午面条下白菜;勘测、设计队伍,也是顿顿馒头、白菜,白菜、馒头,一个月吃一两次荤菜。那时的社会风气淳朴,职工们学习雷锋“工作上向最高水平的同志看齐,生活上向最低水平的同志看齐”,人与人之间,互相比简朴,比吃苦,比干劲,比贡献,赤诚相待,襟怀坦荡,投机取巧、吹牛拍马的行为会被人看不起。

搞野外测量的人员,除了勘测渠线要走白墩子、红水、古浪海子滩的技术人员乘坐解放车外,在其他地方出工的人员都是步行。一人一双驼色翻毛皮鞋,背上仪器、测杆,带上干粮、水壶,男男女女,老的少的,或五六人一组,或十几人一队,浩浩荡荡,奔向各自工作的地方。

李培福也时常去现场查看,但因为他年纪大,跟大家一同步行有困难,多是晚走一会儿,乘车前往。

◀李培福和基层干部合影

真实的情况也是如此,指挥部的领导大多数时间都会到施工一线,技术人员也在一线奋力苦干。

刘得福笑罗文深:“原以为你留在机关会轻松许多,但看看你的熊猫眼,也比我轻松不了多少呀!”

罗文深笑笑:“要想轻松,就别来建设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