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进行

顺利进行

10月17日景电二期工程一泵站开始草土围堰工程。总指挥李培福,省水电局局长窦明海,省水电局工程师张子良,和古浪县革委会副主任、古浪民兵团团长苏润,景泰县革委会副主任、景泰民兵团团长杨生伟现场指挥。

因为有了第一次围堰的经验,这次围堰可是容易多了。首先准备工作很充分而且容易。为了确保草土围堰成功,省景电工程指挥部做了周密安排。李培福、窦明海、陈可言等人驻工地现场指导,武威地区行署副专员蔡志清驻守团部督战。两县民工从国营条山农场拉运麦草三百五十多万公斤,从内蒙古、宁夏等地收购草绳五万多公斤,在黄河左岸就近的山上备土四万多立方米。同时架设了照明线路,铺通了运输道路,准备了用来指挥和抢险的汽艇、羊皮筏子十多只。

*为了确保安全,准备好了小船准备救援。

准备充分后,一声令下,草土围堰工程正式开始施工。先用精制稻草绳扎成挑水桶粗、一米多长的草捆,再将五六个小草捆捆扎在一起,一次投入坝头一千五百到两千个草捆,徐徐延伸入水。就这样,一次次投入,随着坝头重量加大,使草土沉没水底,逐渐向前延伸。黄河岸边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两县民兵团与省水电工程局等单位通力合作,共投入劳力四千多人,架子车七百多辆,不分昼夜,组织四班人马,古浪三班、十八小时,景泰一班、六小时,集中背草运土,昼夜不停。

一条巨大的草土大坝,在黄河急流中,缓缓延伸。工程指挥员、工地战斗员以及所有技术人员都坚守工地,时刻不离。李培福、窦明海、陈可言等以及团部负责人在工地值班。所有营连干部,带领民工,编队参战。有的民工因过度疲劳,被卷在草捆子里还没醒过来,幸亏发现得早,没被压在坝中。拉架子车的小伙子,有时连人带车被拖入黄河,犹如一叶扁舟,飞速漂向河心,几经抢救,幸免于难。

干城营的民工在营长叶生华的吆喝下背草。叶生华嗓门大,个头大,力气大,在人群中晃来晃去很显眼,再加上大嗓门,就成了一面旗了。先用稻草绳子、麻绳把麦草捆成草捆子。和一期围堰不同,在河水中拉开一张大网,以防草捆子被水冲走,党文斌他们把草捆子按照要求投进网中,接下来,新堡营的民工就拉土往里倒。

用架子车往里拉土倒土,对郭天龙、陈多明这些十几郎当的小伙子来说,直接就是玩了。两个人一组,一车土被推得飞快,到指定的地方,猛一撒手,车子就立了起来,一车土瞬间被倒得干干净净,来来往往地奔跑,把草土混合体压得瓷瓷实实。

郭天龙到工地上,才感觉到了一种自由和释放。因为成分高,他在四年级就不去学校了,书香门第的香火只好在其他几个弟妹身上延续。他不去学校的理由很简单,在三年级的时候,天天一上课,就把他整到讲台上,让学生提意见,监督和帮助他这个地主子女进步成长。和他一般大的同学们,能有什么问题和意见?每天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他随地大小便了,浪费纸张了,不好好写作业了等等,张口闭口叫他地主娃子,近乎荒诞的日子,让他感到沉重而压抑,到了四年级,干脆不去了,在生产队当个社员。别看他岁数小,但是正因为在学校的被压抑和被歧视,在生产队他完全得到了释放。他脑子反应快,嘴巴又厉害,几乎没人敢招惹他。

这里多好呀,没人知道他是地主子女。每天补助六毛钱,让他感觉到自己长大的好处,也没有人叫他地主娃子,每天还有十二分工。这里虽然住的是地窑子,但吃得好呀,生产队有补助,隔三岔五,派人拉来面粉。早上不是馓饭就是黑面疙瘩,中午长面、面片子尽饱吃,晚上吃了饭,还能学习、唱歌。虽然三班倒,但这点活,实在不算什么。

▼声势浩大的开工仪式

和他搭档的拉车子的陈多明,可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虽然有的时候也喊他地主娃子,但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开玩笑的,并不影响他们的关系。两人能玩到一起,也能干到一起,似乎生来就是好朋友。

没想到,工程才开工半个月,就出了事故。当时,所有工程人员的吃水问题,都在总干渠解决,刚抽上来的黄河水稍加澄清之后,就成了生活用水。民权营的一个炊事员,在一期的总干渠取水吃,因为水流湍急,刚把水桶扔进渠里打水,却不料连人带水桶,一起被水流拉了下去,很快消失在渠中,直到二泵站的拦污栅栏前,搜救人员才发现了他的尸体。

李培福闻讯赶到了现场。在现场指挥救人的李逢春战战兢兢迎上前去。李培福很冷静,没有笑脸,也没有愤怒,很平静地对李逢春说:“八字不见一撇,人就没了,工程还怎么干?”

从此,在整个民工团开始了安全大教育,狠抓安全生产。但是,防不胜防的事故还是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随着工程的进展,姚光汉在日记里记载了当时的情况:

10月21日

草土围堰大坝已向河心延伸100米,拐上弯是攻坚战,已经是胜利者;现在顺流而下施工,河水逐日上涨,但不影响工程进展,每日四班人,每班六小时,劳动紧张,工作愉快。

11月2日

今天是草土围堰大坝合龙,围堰合拢之夜,全团通宵达旦(施工),李老(培福)流了热泪。原计划二十五天的工程,已提前八天(完成)。

在黄河水流湍急,施工条件艰苦的情况下,仅用17个昼夜,提前8天用人力筑成了一道周长260多米,堰体宽13至21米,高8.1米,草土体积为3.03万立方米的围堰墙体。

围堰合拢后,指挥部决定放假一天,让民工休息。姚光汉在日记里记录了这样一件事:

11月4日

围堰告成,午后,日本国水资源利用考察团来此参观,他们当场称赞:“中国人的办法,大大的有。”据称:这样高扬程提灌工程,亚洲罕见,世界少有。此后稍作休整,便将开始修筑一泵站。这座泵站,从黄河水底建起,既要在枯水期可供提水,还要在黄河汛期不被淹没。这是一座庞然大物,且要赶在来年汛前将厂房主体浇筑出水面。

正在休息的叶生华,奉命带领民工,“装模作样”演示了一下围堰合拢的过程,惹得前来参观的日本人赞叹不已。

草土围堰合拢后,八台水泵不分昼夜抽干围堰内的积水,进行一泵站基坑开挖。在坚硬的河床上,起初用风钻打眼爆破,后因风钻少,进度跟不上,就用铁锤、钢钎手工打炮眼,爆破的石块全部用人力架子车拉出基坑。

为了加快速度,郭天龙、陈多明发明了一种快速的卸车法:把架子车前面的挡板卸了,在车子后面绑一个废弃的车外胎。装满石子后有一个人帮忙送出泵坑,一个人顺着下坡路驾车飞奔而去。架子车后的外胎就是最好的刹车,驾辕的人只要掌握好方向就可以了。到了卸料场,瞅准位置,猛地把车辕条插进土里,拉车人一个蹦子跳出去,一车石头就被惯性卸得干干净净。这一连套的劳作,一气呵成,特别是下坡路飞奔的时候,个子高的人如蜻蜓点水,个子矮的人直接被挑在车辕上,两脚乱舞,繁重的劳作,被他们演绎成了一种潇洒的表演。

▲充满活力的民工队

仅仅九十多天的时间,民工团完成了长二百二十多米、宽三十多米、离水面十五米的一泵站基坑开挖任务。1977年3月15日,一泵站水下混凝土开始浇筑,目标是在当年汛期前,混凝土基础部分要高出黄河水面两米。

基坑内木架成笼,钢筋成网。工地上人山人海,灯火辉煌。工程如此之大,让姚光汉激动不已,他觉得此生在此工作,可算尽了自己的一分力量,给后人创造幸福,没有白来人世一场,过去的那些心酸,都随了黄河水流去。

武威地区剧团及土门、大靖、民权文艺队到工地演出。古浪县食品公司在寒冬腊月,将宰杀的大量猪头,集中到工地,改善民工生活。春节期间,全团不能放假回家,干群坚守在工地过年。这个年过得确实与往年不同,别具风趣。大年三十,山头集中爆破,胜似万家灯火。正月初一,全天放假,体现“劳逸结合”。全团各营过年,人们穿戴依旧,但吃的却有红烧肉大米饭或烩菜大馒头。然而想家心切,大多数民工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因为是首次外出,更加心急火燎。正在这个时候,武运司专程开往工地的几趟班车拉来不少家属,有的是民工的爷爷或是兄弟,大多是小青年们的妈妈,这些人不在家中过年,却想方设法携带食品,奔到工地来与民工们团聚。姚光汉在兰州上学的孩子,趁年关放假,也取道景泰,到工地留宿。由于全团这样抓紧时机,终于赶在来年黄河汛前,将一泵站主体工程浇筑出水面。

二期工程的一泵站开挖之后,和一期工程一样,占用了五佛的黄渠。为了保证五佛的正常灌溉,经勘查决定在山上打一个隧洞,供黄渠水流通过。李逢春带领古浪民工,开挖隧洞。每班二十多个人,三班倒向前掘进。然而,隧洞的地质条件很差,放炮之后,整个隧洞都有危石出现,不时掉落的石块,稍不注意就会造成人员伤亡。李逢春越看越危险,略一思考之后,决定暂停施工。

然而,才停工不久,就接到了李培福的电话。电话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你马上到指挥部来一下。”

李逢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指挥部。李培福正在等他。此时,李培福没戴帽子,头发花白,他拄着拐杖静静坐着。

看到李逢春,李培福的语气严厉了很多:“搞工程来了,你把工程停了,你是干啥的?”

李逢春显得越发紧张,但还是简述了自己停工的原因:“没有支架,安全无法保证,能不能派技术员去现场看看,采取更合理的施工方法。”在说这些的时候,李逢春其实心里很害怕,害怕被批评,更害怕被撤职。这时,他才意识到擅自停工其实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李培福听了他的讲述,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抓起电话,当即派了十几个技术员,前往现场查看。李逢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紧赶往施工现场,戴上安全帽,带头走进了隧洞。十几名技术员跟在身后,边走边察看。实际情况正如李逢春所说,越走越危险,越走水越深,走到中间,头顶的石块不时掉下来溅起水花。工程技术人员意识到了施工的危险性,喊住李逢春,结束了现场考察。

李逢春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晚上,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第二天,五辆卡车拉着原木送了过来,同时他也得到了新的施工方案:先搭建支架,再往前掘进。

有了这些支架的保护,施工才得以顺利进行。李逢春擅自停工的错误,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