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

未完成的工程顺利进行,而上水后,发现的许多问题刻不容缓需要得到处理和解决。解决渠道渗漏严重的问题,绝不亚于重新衬砌的工程量。景泰县成立了专业施工队,七个公社七个分队,筹措了部分资金,给各公社解决了一些架子车,一千多人的专业队从上沙窝到兴泉,开始了支渠由土渠改石渠的工程。

石渠衬砌,最主要的是石料的开采和拉运。采石场整天炮声隆隆,民工川流不息,每三人拉一辆架子车,奔波在工地与料场之间。上沙窝和三个山工地的石料场在八道泉三眼井,每天天刚蒙蒙亮,运输队就要出发,紧跑慢跑,到太阳落山也只能拉两趟,一天下来,年轻小伙子、大姑娘,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上工的哨子一响,歌子就会唱起来,步伐就会加快,没有一个人甘心落后。

▲衬砌总干渠

由于资金有限,水泥供应成了最大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在那工值倒挂的年代,劳动一天拿不到一分钱,有些年轻人衣衫褴褛不堪,伙食标准一降再降,大部分人面色腊黄。热情再高,也难抵御缺衣少食的尴尬呀。

解决资金问题成了火烧眉毛的事情。景泰县根据这一实际情况,抽调一部分人马在八道泉和芦阳大梁头办起了砖厂,同时办起了一个醋厂,并承包了从上沙窝到黑咀子的公路修建任务,虽然挣来的钱主要用在购买水泥上,但每天能给每个人三角钱的补助。三角钱,调动了参建民工的积极性,工程建设加快了,整个工地又恢复了歌声不断的场面。

国庆上水,在满足了政治需要的前提下,也提振了人们的信心,让黄河水翻山越岭不再是一个传说和神话。但对工程本身而言,才是小小的一步。李培福深知这一点,说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设计的是四条管道上水,第一次仅仅用一条管道上水;规划三十万亩的灌溉面积,第一次上水,浇灌后可以耕种的土地才有五万多亩。其他的建设不配套、渠道不完善等诸多问题,都是这些建设者们需要继续努力的方向。

随之而来的问题接二连三,尽快建立与灌区运行调度相适应的标准较高的通信系统,就是其中之一。

杨玉朋知道,在上水之后的几天里,当时虽然属于临时试水,但总干渠的全部水工建筑物均要接受考验,指挥部为了掌握情况,及时处理问题,指挥部机关组长轮流进行试水调度值班。那时总干渠各级泵站之间虽有电话,但还是原来标准很低的临时设施,加上高压线的严重干扰,泵站向指挥部调度报告情况,双方都喊得声嘶力竭,累得满头大汗也讲不清问题,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一遇渠道垮塌,塌方现场的紧急情况更不能及时沟通了解,值班人员急得团团转,有时只得坐试水值班车到现场解决问题。

现代化多级电力提灌运行的要求和落后的通信调度已显得极不协调。为适应提灌规模的不断扩大,保证安全运行,保证边施工边运行的协调,完善高质量的通信设施已是当务之急。指挥部深感这一问题的重要性,把它作为一个重点项目列入1972年的建设计划,并提出了相应的具体要求和分工:规划设计队负责规划设计,安装队负责施工,后勤组负责器材准备。

杨玉朋又受命参加了这一工程的建设。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孩子也到学校上学了,和在兴水期间的生活相比,那可是好了一大截。杨玉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通信设施工程的建设中。

建设以调度总机为中心的通信调度网络,目的在于实施灌区一级调度,各级泵站开停机、干渠闸门闸阀启闭操作,均由调度中心通过通信网络下达指令。灌区用户用水申请、配水调度也可以通过通信网络实施。

1972年8月,指挥部办公会议决定成立通信线路办公室,由当时的后勤组长姜作孝负责这一工作。

姜作孝不得不从繁重的物资供应工作中抽出一部分精力来完成这一新的任务。他冷静分析了一下,在工程设计、通信技术方面,杨玉朋这个女强人完全可以承担并胜任,而自己主要承担的还是物资供应任务。

不言而喻,这项通信工程,最关键的还是材料问题。

1972年,虽然通信项目被指挥部列入了计划,但调度总机设备、线路材料(电杆、电缆)等并未全部列入省上的计划。这一点,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里是很要命的,要想在短时间凑齐八十多公里的配套通信器材,并非一件易事。有的物资虽然列入计划,也常常不能按使用时间到货。

有姜作孝这个后勤部长坐镇,杨玉朋心里多少有点踏实。在姜作孝的协调下,为解决通信项目所需材料以及铁附件加工,后勤组、兰州采购站的工作人员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水泥电杆因本省无法满足所需,姜作孝通过自己在山西的战友,动用各种关系,最后才得以解决。显然,这一招姜作孝得到了李培福的真传:为了工程顺利进行,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把公事当作私事去办。

在具体的工作中,杨玉朋才算理解了姜作孝这个后勤总管的难处,不管是计划内还是计划外的材料,都要有人亲自到处去跑,不厌其烦四处求助才能得以解决。为了解决调度总机的配套器材,姜作孝让杨玉朋专门去省电供应站跑了无数次……景电一期通信网络工程的设备材料,先后经过了大半年时间的奔走,才有了一个眉目。

灌区通信网络的建设从1972年开始,从规划设计、准备材料、订购设备到施工安装,于1973年才基本投入了运行。

存在的问题正在逐一解决,新的建设正在加紧进行。1972年3月1日,是“水上猎虎山”,即总干五泵站、六泵站和西干泵站上水的计划时间。

由于工期紧迫,而永久供电的西干一泵变电所尚未投入运行,指挥部决定从六泵站架一条临时供电的输电线路保证西干一泵站的上水,安装连电工班同时进行总干五泵站、六泵站等泵站的电气安装。指挥部安装队技术员王政民带领几名青年工人到西干一泵站,进行厂内电气安装和调试。

2月份景泰的气候反复无常,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很正常。由于泵房土建工程尚未完工,门窗的玻璃一块也没安装,所以尽管是在室内施工,但气温仍然很低,到晚上冻得手都伸不出来。冷得实在受不了了,王政民们就在室内空地上生起篝火取暖。几个年轻人一面烤火一面工作,体会“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滋味。到2月底,厂内机电设备基本安装就绪,但是主要器材厂用变压器仍无着落,催要多次都没有结果。直到3月1日上午,为了保证上水,决定将三泵站供临时施工用电的变压器拆到西干一泵站安装。

*黄河飞渡猎虎山的猎虎山渡槽。

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对大型工程来说,实在不可取。但当时的任务就是这样,在规定的时间内完不成,不会考虑客观因素,往往会从主观上找原因。因时间紧迫,变压器下午运到西干一泵站后,没做检查和试验就直接进行安装,傍晚六点钟给变压器送电后,却发现低压配电盘上的电压不对,竟然缺了一相电压,致使厂内低压电器无法正常运行。

没有比这更为尴尬的事了,指挥部的领导都来到西干一泵站准备上水,同时通知了指挥部的机关干部到丰收渠准备上水后浇地,大家一个个扛着铁锹等水,但是等了许久不见水来,就陆续来到西干一泵站一看究竟。而王政民他们却因低压电不正常而不能开机。

虽然天气很冷,但王政民他们几个年轻人却急得直冒汗。

贺建山也到配电室来看究竟。他心里也很着急,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贺建山以信任的目光看着王政民几个,没有任何批评的意思。王政民看到贺建山年龄那么大了还一直站着,心里很过意不去,就找了一把椅子,请他坐下等。这时在其他泵站上完水的工程技术人员也都来到西干一泵站,帮助王政民他们查找故障。经检查才发现,因变压器从三泵站拆线时,高压侧接线桩头松动,造成变压器内部引线断路,致使低压供电不正常。

原因找到了,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经简短商议后,大家认为,如果等变压器检修后再上水势必影响3月1日的“水上猎虎山”,也不好向那些在地里等着浇水的人们交代,因为可以肯定在午夜十二点以前是修不好了;所以决定,利用给工地施工供电的柴油发电机组向低压母线临时供电保证上水,同时检修变压器。

决定后,王政民几个怀着内疚的心情立即改接线,启动柴油发电机组,向厂内供电。当泵站第一台水泵开机上水,实现“水上猎虎山”的目标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了。在泵站观看的人们,看到西一泵已上水,就跟着流水顺着丰收渠到地里浇水去了。等到他们将厂用变压器检修好,停了柴油发电机,恢复正常供电,已是凌晨两点钟了。

王政民从西干一泵站返回条山住地,一路上,工地播音室的高音喇叭还在不断地播送水上猎虎山的喜讯,王政民听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虽然已经很晚了,但躺在床上,怎么也难以安睡……

水上猎虎山,是继国庆上水草窝滩之后的一个主要工程。在整个战线上,民工们一如既往地参加了建设。但是,在此期间,却出现了一次意外事故。

1955年出生的张秉元,家住甘肃省白银市景泰县寺滩乡山区。当年参加工程建设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年幼的张秉元命运多舛,出生不久,父亲就走了,是有着一双小脚的妈妈把他拉扯大的。母子俩相依为命,度过了一段极为艰难的岁月。十七岁的张秉元在生产队的安排下,成了一期工程的民工。

1972年10月10日中午,张秉元和大家围成一个圈圈正在吃饭,不料一窝子炸药意外爆炸,一块三斤半重的石块从山上飞来,不偏不倚,刚好劈向张秉元的脸部!

他们休息的地方,原本处于较为安全的距离,也许是装药量超出了以往的分量,这块飞来的石子,在眨眼的工夫,把张秉元的面部砸成了粉碎性骨折,血流如注,当时就昏迷不醒。民工连负责人王希瑜、焦本祖等当即将他送到了省水利水电工程局职工医院抢救,为了不让他妈妈担惊受怕,大家统一口径,没告诉他家中这个不幸的消息。

李培福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赶往医院,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抓紧救人。因为流血过多,需要输血,民工张世兰、梁会山、张林义三人经医院检查后,给他输了血。王自达、肖士权、郑维民、王雄文、李生录、王希瑜、肖士海等都在现场。李培福向王自达了解情况,王自达如实做了回答:“每天都在那里休息吃饭,是规定好了的爆炸范围之外,也真是邪门了,这块石头就像专门去找他的。”随后,王自达还认真向李培福汇报了张秉元家中的情况:“孤儿寡母,日子可怜得很呀……”

张秉元的面部遭到了严重损伤,在李培福的指示下,先后转院到芦阳的县医院、兰州大医院等处治疗。一个多月后,张秉元还在养伤,李培福又到医院来看他。随行人员提着一兜苹果,李培福拿出一个,递到张秉元的手里。李培福捂着拐杖坐在病床边,双眼里充满了爱怜,他说:“你就好好养伤吧,我已经到过你的家中,你妈妈还好,只是你们那个日子,太贫困了。等你伤好了,就把老人接到灌区,开始新生活吧。至于你,指挥部会做适当的安排。”

张秉元拿着苹果的手颤抖了。他的整个头部,还被包在纱布里。等伤势稍稍好转之后,张秉元回到了家中。在此期间,民工们没有告诉家里实情,但是妈妈一见张秉元,惊呼一声:“天呀,我的娃娃怎么变成了这么一个样子……”随之昏倒在地上。

*当年的意外,在张秉元脸上留下永远的伤痕。

后来,在李培福的提议下,指挥部把张秉元安排在泵站看守渠道,享受职工待遇。然而,妈妈孱弱无力的样子总在张秉元的眼前晃动。在山区,他最担心的就是妈妈的吃水问题了:妈妈颠着一双小脚,拿一个脸盆,或者拿一个茶缸子,到很远的水井边端一点水,她的身体,已经无力拿动更多的水了……考量再三,张秉元舍弃了工作,回到了家里,照顾母亲的生活。

1972年11月8日,水过包兰铁路涵洞。

1972年11月16日,水进猎虎山西干二泵前池,西四支进水。

1972年11月25日晚7时38分,西干二泵四号机上水,9时40分,水到西三泵前池,西四支、西六支上水。

当年灌地十万亩的任务,自此有了切实的保障。而景泰川电力提灌工程的主要工程,因这些工程的完工已经建设完成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