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神王法老

在古埃及，神权和王权之间的斗争同样存在，但它又与古巴比伦的情形不完全一致。古巴比伦的僧侣往往会严重世俗化，甚至变成国王，但古埃及的法老却不是如此。根据古籍记载，法老往往有着远超一般僧侣的权力。在埃及，他就是实际意义上的“神灵”，比古巴比伦的僧侣和国王的地位都要高。不管是苏美尔、巴比伦还是亚述，不管是那里的国王还是僧侣，都没能像埃及第四王朝的法老那样驱使自己的臣民建造那么宏伟巨大的金字塔。

法老到底是如何取得那么崇高的地位的，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在那时候人的眼里，早期的法老就是统治世界的神灵的化身。法老齐夫林巨大雕像的头部后面蹲坐着鹰神荷鲁斯；拉美西斯三世的石棺上雕刻着象征埃及三大主神的图形——透过这些图形，他向世人宣布自己就是这三位主神化身的合体。

对于古埃及既用塑像又用法老人身去代表神灵的情况，历史学者已经渐渐通过发现大量相关资料做了进一步的了解。许多关于神灵的雕像和绘画的创作目的，就是以之证明法老是神灵之子。比如，卢克苏尔的一组雕刻，非常详细地展示了阿米诺菲斯三世出生和天神认他为子的过程。既然法老是神灵的子嗣，那么他们的配偶自然也不应该是凡人。血缘相近的亲属是他们配偶的首选。有些法老甚至迎娶自己的姐妹。

正是因为上述原因，古埃及神权与王权之间的斗争呈现出与巴比伦和亚述完全不同的特征。不过，即便如此，斗争还是不可避免。马斯佩罗教授在他的著作《对古代埃及的再认识》一书中，详细记述了阿米诺菲斯四世同僧侣——尤其是代表主神阿蒙·拉的僧侣之间的斗争。

阿米诺菲斯四世的母亲泰伊不是法老家族中的人，而是一个叙利亚人。这一身份引起了僧侣们的极度反感。由于僧侣不断排挤、打击泰伊，泰伊把自己对僧侣们的憎恶之情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让阿米诺菲斯四世对僧侣，尤其是代表主神阿蒙·拉的僧侣充满了排斥与憎恶的情绪。阿米诺菲斯四世是个有卓越眼光的人，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帝国在精神统一方面的迫切需求——前面我们曾经提到，古巴比伦的那波尼德就有过类似的想法。于是，阿米诺菲斯四世开始着手关闭埃及和叙利亚的大量庙宇，同时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消灭一切异教崇拜。他规定，自己的臣民只允许信奉太阳神。为了和其他神灵割裂关系，阿米诺菲斯四世甚至离开了首都底比斯，因为那是神灵阿蒙·拉的城市。后来，他在尔-埃尔-阿马纳建都，并且把他献身于阿蒙·拉神时所起的名字“阿米诺菲斯”改为“阿克那顿”^[2]。在阿米诺菲斯四世执政的18年里，他一直没有放弃与僧侣的对抗。

历史上对阿米诺菲斯四世的评价有非常大的分歧。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尊敬女性的人。虽然他充当了母亲向僧侣们发起报复的工具的角色，但他对女性的尊重和宠爱是毋庸置疑的。他热爱自己美丽的妻子，并且给予了她极大的尊重——在关于阿米诺菲斯四世的雕像中，有一座雕像描述的是他的妻子坐在其膝上的情形，还有一座是他在战车中与妻子拥吻。尊重女性固然是好事，但受女性支配的男子也必然有其软弱性。当他统治下有大量强力的反对团体时，他很难继续维持自己的统治。

还有的人认为，阿米诺菲斯四世有着严重的抑郁症。这种观点和前面那种观点有着非常明显的冲突，因为一个抑郁症患者很难有夫妻乐趣。这类人还认为他是一个不以神灵自居的法老，这一点倒是非常正确。这位对神灵保持漠视的法老有着坚强的个性、独特的审美。这一点，从他有别于其他法老的画像中就可以看出来。

阿米诺菲斯四世仅仅在位18年，这个时间段对于一场伟大的改革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在他之后，继承法老位置的人很快就回到了底比斯，和代表阿蒙·拉的僧侣言归于好。这个将阿米诺菲斯四世的努力全部抹杀的人就是他的女婿图坦卡蒙法老。图坦卡蒙法老也是埃及第十八王朝的末代法老之一。后来，他那完整的、从来没有被盗过的陵墓让考古学界和新闻界感到格外震惊。

阿米诺菲斯四世
Jo o Emani Oliveira 摄

一直到古埃及文明终结，法老所具有的神的光辉一直没有消散，甚至在古埃及覆灭以后，它还进一步影响了其他的部族的思想。当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古巴比伦的时候，马杜克神的势力在巴比伦已经大幅衰退了，可是在埃及，阿蒙·拉神却依然主宰一切。在第十八、十九王朝的时候，侍奉他的僧侣曾经在一座沙漠绿洲里建造了一座据说能够显示“神迹”的庙宇。这座庙宇一直到公元前332年仍然很兴旺。据说，亚历山大还曾专门到过那里。据记载，当他来到庙宇的时候，供奉的神像从黑暗中走出来迎接他。他们互相行礼。神灵赠予亚历山大一段话：“过来吧，我的儿子。既然你热爱我，那么我就要赐给你王权与勇敢。我允许你掌握这个国家的一切，允许你像阿克那顿（阿米诺菲斯四世）那样把一切民族融合在一起……”就这样，埃及的僧侣又把自己的征服对象落在了一个雅利安族君王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