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及国民性在东京大众传播网络运作中的体现

(二)传统文化及国民性在东京大众传播网络运作中的体现

1.官僚文化与保护主义

作为至今仍保有王室传统的国度,长期以来日本根深蒂固的“官僚文化”亦体现在东京大众传媒网络的形成过程中。我们以广播电视业为例,虽经历过GHQ占领时期的民主化改革,但随后在日本广播电视体制形成过程中,政府的参与是显而易见的。日本政府与企业之间的信赖关系建立在日本特有的“官僚主导、企业协调”体制基础之上,正是通过这种政府(官)与广播电视企业(民)的密切合作,才防止了企业之间的激烈竞争,抑制了对广播电视业的过度投资,使广播电视企业能够在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下进行发展。在广播电视企业中,NHK一直以来独享的很多“优惠政策”,也再一次体现了“官贵民贱”的官僚文化传统。实质上,这些都是保护主义的做法。当然,据前文所述,目前这样的体制也逐渐呈现出“破局”的发展态势。

2.不喜竞争与善于服从

上述“官僚主导、企业协调”体制的基础,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又可以说是日本讲究和谐与协调这一传统文化的体现。可以说,日本实际上是一个不喜欢竞争的国家,而政府的介入无疑会抑制过度的竞争,为大众传媒的发展创造一个安定的环境,在这一点上,“官”和“民”的初衷其实是一致的。与此对应,在东京传媒业中体现出来的另一日本国民性则是服从和重秩序。尽管,各大报社在东京的竞争尤为激烈,但不可否认的是,东京的记者是世界上最守秩序、最善于服从的新闻从业者。一个极端的表现即为前文提及的由《报道协定》带来的“关机采访”现象,为了遵守业内约定俗成“行规”,记者甘愿放弃自由独立的报道权利。

3.性别之塔倾斜

东京新闻界的一个突出特征在于,这是一个完全由男性控制的行业,而这一结论其实在日本全国范围内都成立。日本本身就是一个男权主导的社会,对于女性职员来说,头顶始终有着“玻璃天花板”。编辑部很少有女性编辑,只有数量很少的女性参与报道政治、经济和社会、国际事务。大量的女性出版物其实多是关于生活方式和家务的。1999年,在日本的新闻从业人员中只有9.90%[84]是女性,而且男性占据了绝大多数领导岗位。在报社里,没有什么地方比外事部更为男性所主导了。例如,《朝日新闻》自认为是日本报业领导者,以拥有29个驻外办事处和75名驻外编辑记者而自豪,但整个《朝日新闻》外事部只有四名女记者。日本第一大通讯社——共同社,大多数日本报纸是它的客户,有23名编辑或记者在美国工作,但其中只有两名女性,她们都仅是记者。即使是在同一份报纸里,男女的收入差别也非常明显。女性雇员平均年收入折合美元约为2.58万美元,而男性平均收入约为5.23万美元,女性收入还不到男性收入的一半。可见,由于男权社会这一传统文化的主导,性别之塔在东京大众传媒业中严重倾斜。

4.传统文化遭受冲击与报纸发行量的下滑

日本是一个善于传承自由传统文化的国度,最明显的例子当然是漫画文化的经久不衰。日本国民长久以来把读书看报当成最佳学习与消遣方式的习惯。说日本是世界上的“书报大国”,相信没有人会否认。除了新闻业与出版业的长期快速的发展外,这当然也与受众的需求分不开。毫无疑问,日本人一直是酷爱读书看报的,这在报业及出版业集中的东京当然更为明显。据日本报纸报道[85],每天上午日本全国各地有5 000万人看报纸。日本有10家全国性的日报,差不多每两个日本人中就有一人每天要看其中一份报纸。日本人喜欢看的不仅是报纸,还有杂志和图书。2002年左右,日本出版的周刊和月刊等期刊约有4 000多种,每年创办的新期刊就有200种之多。日本又是一个“书店王国”,全国有4 000多家出版社和三万多家书店(日本杂志销售占比最大的流通渠道是书店),平均4 000人就有一家书店,这个数字不仅大大高于我国,也远远超过美国、俄罗斯和一些欧洲国家。至于书亭、书摊在大街小巷更比比皆是。在东京,机场候机厅、地下街、旅店、地铁、火车站候车室,甚至在商店里都有书摊、书柜或书亭。日本东京神保町一带有600多家书店,许多外地人或外国人都会到此一游。据统计[86],东京的白领阶层平均每天花63分钟阅读报纸,有49%的人在家读书看报,31%的人利用上下班乘车时间阅读。在东京乘坐地铁或火车时,会发现很多乘客在读书看报。

然而,这一长久以来的读书看报传统却面临着新媒体带来的巨大冲击。从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报纸和书刊的销量连续下降,“年轻人不读报”成了新闻业人士共同的担忧。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日本电通总研开展“2005年消费者信息媒介利用调查”的数据结果显示,年龄越低,对网络和手机的使用倾向性就越强,年轻人对网络和手机的态度是“习惯成自然”的依赖,其使用目的主要是“获得话题和谈资”“打发和消磨时光”。电视从很多方面都显现出了与因特网、手机相似的倾向,而报纸却呈现了与此截然相反的倾向。即便在关于“获得社会信息动态”和“获得值得信赖的信息”的调查上,对10—30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两个因素在他们的媒介选择上并没有起到很大作用。将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考虑,年轻人对报纸的需求的确变得非常有限。

尽管在我们可以看出日本报纸发行量总体上的下滑趋势,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经历了2006—2007年的大幅下滑之后,随后的2008年和2009年两年,五大报都在发行量上保持了基本稳定,没有延续之前明显的跌幅,而且这种发行量的保持还是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的背景之下实现的。再联系前文显示的日本互联网普及率在近年连续的飙升,我们可以作出的判断是:在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媒体冲击和金融危机爆发等不利条件下,日本报业似乎已经找到了传统报纸与新媒体结合的平衡点,即在探索报纸电子媒体发展及营利模式的同时,又保证纸质版报纸的发行量不会大幅下跌。这亦再次证明了日本作为拥有百余年商业报纸发展史的报业大国,其报纸媒体的抗压性、创新性及背后坚挺的集团实力。

相比之下有趣的是,一直深得东京市民喜爱的漫画类书刊却未受到手机、互联网等明显的冲击,开始抛弃严肃报刊的年轻人却依然钟情漫画类书刊,这也是漫画类书刊一直稳居东京出版业畅销宝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