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行

丽人行

杜甫

三月三日天气新，

长安水边多丽人^[1]。

态浓意远淑且真，

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

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

翠微阖叶垂鬓唇^[2]。

背后何所见？

珠压腰衱稳称身^[3]。

就中云幕椒房亲，

赐名大国虢与秦^[4]。

紫驼之峰出翠釜，

水精之盘行素鳞^[5]。

犀箸厌饫久未下，

鸾刀缕切空纷纶^[6]。

黄门飞鞚不动尘，

御厨络绎送八珍^[7]。

箫鼓哀吟感鬼神，

宾从杂遝实要津^[8]。

后来鞍马何逡巡，

当轩下马入锦茵^[9]。

杨花雪落覆白蘋，

青鸟飞去衔红巾^[10]。

炙手可热势绝伦，

慎莫近前丞相嗔^[11]。

三月三春光明媚天气晴朗，

曲江水畔丽人结伴去踏青。

她们姿态艳丽高雅且端庄，

肌肤白皙细腻亭亭又玉立。

暮春烟景中锦衣更是鲜亮，

金绣的孔雀银丝刺的麒麟。

她们头上佩戴的是何饰物？

翡翠薄片做的髻花垂鬓角。

她们的背后又是什么样子？

镶满珠宝的后襟正合身体。

丽人中后妃的亲眷最显耀，

虢国秦国夫人天子赐封号。

翠绿色的锅煮紫色驼峰肉，

水晶盘盛雪白鲜美白条鱼。

手举象牙筷却不动盘中菜，

御厨切着细肉丝空忙一场。

太监飞马轻车熟路稳又快，

御厨还不断送来山珍海味。

美妙的箫声鼓乐鬼神入迷，

宾客随从车马阻塞路不通。

最后骑马来的人趾高气扬，

他直到堂前才下马入厅堂。

雪似的杨花飘落覆盖浮萍，

青鸟飞来衔走地上的红巾。

他权势无与伦比气焰逼人，

切莫靠近小心丞相发脾气。

【赏析】

天宝年间，唐玄宗宠爱杨贵妃，杨氏一家骤然显赫，杨贵妃之兄杨国忠于天宝十一年（752）十一月为右丞相。诗中描写杨氏姐妹出游时的奢侈情景和丞相的嚣张气焰，揭露了皇亲贵族的腐朽生活。诗中除嘲讽和揭露外也表现了诗人对国家前途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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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三月三日：农历三月三日为上巳节，古有在水边踏青之俗。

[2] 翠微阖叶：镶以翡翠的头花。唇：边。

[3] ：衣后襟。

[4] 云幕椒房亲：指外戚。云幕椒房为后妃居处。赐名：赐以封号。虢与秦：指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和秦国夫人。

[5] 紫驼：单峰骆驼，出自西域。驼峰肉为当时极名贵的食物。翠釜：华美的炊具。釜，锅。水精：即水晶。素鳞：白色的鱼。

[6] 犀箸：用犀牛角制成的筷子，实指象牙筷。厌饫：吃腻了。饫，饱。

[7] 黄门：即宦官。飞：飞驰的马。，马笼头，此处指马。八珍：此处泛指各种山珍海味。

[8] 杂：众多。

[9] 后来鞍马：最后骑马来的人，指杨国忠。逡巡：顾盼自得。锦茵：彩色锦绣地毯。

[10] 青鸟：代指男女间的信使。红巾：妇女之饰，常用作定情物。

[11] 绝伦：无与伦比。丞相：指杨国忠。嗔：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