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江头

哀江头

杜甫

少陵野老吞声哭，

春日潜行曲江曲^[1]。

江头宫殿锁千门，

细柳新蒲为谁绿？

忆昔霓旌下南苑，

苑中万物生颜色^[2]。

昭阳殿里第一人，

同辇随君侍君侧^[3]。

辇前才人带弓箭，

白马嚼啮黄金勒。

翻身向天仰射云，

一箭正坠双飞翼。

明眸皓齿今何在？

血污游魂归不得。

清渭东流剑阁深，

去住彼此无消息。

人生有情泪沾臆，

江水江花岂终极！

黄昏胡骑尘满城，

欲往城南望城北。

我这个少陵野老忍不住痛哭，

春日里偷偷来到曲江的角落。

江头的宫殿万户千门紧闭锁，

细柳条嫩蒲草为谁换上绿装？

想当年天子驾临芙蓉苑之中，

旌旗招展苑中的万物添光彩。

昭阳殿里最受恩宠的杨贵妃，

与君同车侍奉在君王的身边。

车前的女官们都佩带了弓箭，

座下的白马套着金黄的马勒。

女官翻身搭箭拉弓射向云天，

她一箭射中正在飞翔的双鸟。

明眸皓齿的贵妃如今在哪里？

早已血污的游魂再没有回来。

渭水东流幽深的剑阁在西头，

阴阳两界生死离别音信渺茫。

人生有情止不住泪水滴胸膛，

而水流花开哪里会有尽头呢？

黄昏时骑兵扬起满城的尘土，

我心思恍惚去城南却望北方。

【赏析】

本诗是诗人被叛军掳至长安时所作。诗人描绘了江头一片荒凉，宫殿深锁，不禁感慨万千，抒发了诗人在家国破败、流离失所时对故国的无限眷念之情。全诗语气悲凉、真切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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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少陵野老：杜甫自称。曲江：在长安东南，今西安市长安区，因流水曲折而得名。

[2] 霓旌：皇帝仪仗中缀有五色羽毛的旌旗。南苑：即芙蓉苑，在曲江东南，故名。

[3] 第一人：最得宠的人，此暗指杨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