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呈现
一直以来,人们理所当然地以为皇家海军就是无敌的。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不列颠的海上防御正处于一团混乱之中。克里米亚战争之后不列颠帝国扩张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而联结帝国散布各处的疆域的正是海军。它维持海上航道畅通,守卫由不列颠建立的全球贸易体系。同时它还堵死了不列颠本土与欧洲的往来门户,使这个国家能作为一个世界强国安然行事,不必像以前那样忧惧横渡英吉利海峡和狭海而来的入侵大军。世界贸易的咽喉——唐斯锚地、直布罗陀、苏伊士运河、好望角和新加坡——全都在不列颠掌控之下。所以,问题在哪儿?
从根本上说,权力带来了恐惧。不列颠对海军的依赖程度前所未有。1846年时议院已经废除了玉米的保护性关税,不列颠农民不得不参与世界市场的竞争,劳动力从乡野村郊迁移到了迅速扩张的工业城镇。如果没有进口食物,国家就会陷入饥荒。如果失去海上控制权,她就会贫穷。不列颠站在了一个令人颇感不安的位置上,而且民众们也意识到不列颠和她的大帝国是脆弱的,或许比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要脆弱。费舍尔有言:“如果我们的海军被击败,我们需要担心的不是外敌入侵,而是饥荒。”几十年来,不列颠能保持海上统治权以及帝国增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欧洲正忙于内部问题,并且欧洲内外都还没有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海上力量。现在的形势仍是缓和的。不过随着各国在发展殖民地和建造战舰上奋起直追,缓和形势行将结束。
如果不列颠在北部海域的战舰没有足以碾压法国、俄国和德国的优势,那么她将无法保障本土海域的安全,而这是她建造庞大帝国的基础。不过,她同样还要保持本国海军力量在地中海、南非、印度洋、中国海域以及美洲沿海的统治地位。失去其中任何一环都会导致整个系统瓦解。如此看来,不列颠的海军力量在任何地方都必须占据优势,否则她会全盘皆输。
在数代人中都未曾出现的海军主义狂热正在抬头。费舍尔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是一个关于如何操控人心的有益教训。
对如何搭建海军自身的供应网络,费舍尔也是行家里手。1886年,他就任海军军械总监,任上最大的贡献是从陆军那里夺过了海军军备的控制权。他引入速射火炮对付鱼雷艇和商掠船。费舍尔对新式技术激情洋溢,是一个更乐于坐办公室、站上讲台和监督实验的官员,所以这个职务正适合他,而且眼下时机亦佳。《蓓尔美街报》引发的争议重塑了公众在之后10年里的注意力。当时法俄两国的地中海舰队合二为一,在整个帝国版图中引发持续恐慌,其中不列颠利益受法俄威胁最大的地区是土耳其、波斯、阿富汗和中国。
不列颠方面对此的回应必然是狂欢式的军费开销和船舰建造。1889年《海防法案》(Naval Defence Act)正式确立“两强标准”:依照法律要求,皇家海军的舰队规模不得低于世界上规模第二大海军与第三大海军的总和。不列颠首先着手建造了10艘在火炮与速度方面超过世界上任何船舰的新式战列舰。另外还建造了42艘保护贸易与通信的巡洋舰,订购了18艘护卫舰队的鱼雷炮艇。耗资总计2150万英镑。
费舍尔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晋升为将官的。1890年,他获授少将军衔。1891年至1892年,他是朴次茅斯的少将监造官,《海防评估》发布后他订购了一批新式战列舰,并负责监督其中部分战舰的建造。得益于他的积极投入和对细节的把控,新舰以额定预算在规定时间内建造完毕。不过他在朴次茅斯期间最瞩目的功绩是建造了一艘先驱式战舰——HMS“君权”号。她又大又快,而且高干舷使她看上去比先前刚完工不久的战舰更为威风壮观。这个特质造就了君权级远洋战列舰。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要数纵向安置在巴贝特(babettes)——敞开式装甲的旋转炮塔——上的4门13.5英寸巨型大炮。她还安装了与鱼雷艇、巡洋舰战斗的10门6英寸速射炮,还有6根鱼雷管。
1894年,费舍尔升到了第三海务大臣的位子。他负责的是采购和设备,这都是他爱干的工作。和职业生涯中大多数时候一样,他还是把注意力集中于未来的威胁上。这在19世纪90年代具体所指的就是法国鱼雷艇所构成的威胁,英吉利海峡对面正在大批量建造这种船舰。在他的监督下海军设计并建造了一种新型战舰——鱼雷艇驱逐舰,亦即通常所说的驱逐舰。驱逐舰能追得上鱼雷艇,舰上安装了攻击鱼雷艇的速射炮,而且它们的活动范围足以覆盖它们所要保护的舰队。
……
危若累卵的不仅是不列颠的国威,还有费舍尔自身信念的最核心根基。他不是一个战斗型的军官,而且他讨厌战争。他预见到使用20世纪技术的战争将是十分恐怖的。他很清楚,自己一直在深度参与这40年的军备竞赛,而且他还会继续求之若渴地探索所有科技战的新进展。
将和平与大决战阻隔开的唯一力量就是皇家海军。
这是费舍尔眼中世界格局的中心所在。至少在不列颠,有很多人认同他这种观点。庞大的皇家海军维持和平局势的唯一依凭就是威慑力。这是一项近乎神圣的职责。费舍尔一心想要赢得军备竞赛就是这个原因。只有在技术上遥遥领先并铸造起一座威吓骇人的武器库,皇家海军才能继续维持世界秩序、阻止战争。贸易、商业和通信全都仰赖于海军的海上控制权,否则就是毫无秩序的混乱局面。 “我希望的不是战争,我希望的是和平!”费舍尔告诉W.T.斯泰德,“这才是我希望把海军推上至高地位的原因。”[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