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上述的研究,在将来写出一部关于枚斋宗教群的历史会是可能的。它构成一个精神和演化的不可分割的单位,不能設想其中任何单独一个在不涉及其余的情况下而能为我們所眞正理解。它們的产生、开展和內部确立占据了公元元年至500年的时期。它确切地相当于自克吕尼运动至宗教改革之間的西方宗教的兴起。一种相互的取和予,一种錯綜的繁荣、成熟、演变——布居、迁徙、适应、弃舍——塡充了这些世紀,看不到任何一个体系依附于其他的迹象。但是只有形式和結构在变化;在其深处却是同一的灵性,而在这一宗教世界的所有語言中这一灵性所表现的永远还是它自己。

在古巴比伦費拉制的广闊領域里居住着年青的民族。这里是諸事俱备。关于未来的最初預感于公元前700年左右在波斯人、犹太人和迦勒底人的預言式宗教中开始觉醒。一个与后来的妥拉經序言相同的关于創世的影象已經显示出清晰的輪廓,由此,一个方位、一个方向、一个希望的目标被树立起来。对于遙远的将来,若干事物还被描写得模糊不定,但是却有一点可以深深肯定,就是它将会到来。从那个时候起,人們带着一种这样的眼光,一种使命的感情而生活下去。

第二次浪潮是公元300年以后在神示的潮流中高涨起来的。这里枚斋式的醒觉意識正在兴起并使其自身成为一种已經建基于行将到来的洞天文化之原始象征的关于最后事物的形而上学。一些关于可怖的世界末日、最后审判、复活、天堂和地獄的想法,以及那种把地球和人类归于同一命运的救世之道的崇高思想——它們掩蔽在奇异的景色、形态和名义之下——在各地涌现出来,至于究竟是哪个地方或民族創造了它們,我們已难指出。弥賽亚的形象出现了,一揮而就,十分完整。撒旦对于救主的誘惑〔63〕被作为故事而传述。但是与此同时,在一种对于一切发生的事物都有一个毫不容情而又十分迫近的終极的深信的面前,在一个只有过去的时刻的面前,涌现了一种深切而日益增长的恐惧。枚斋式的时間,“时辰”,洞天所指示的方向,賦予生命以新的脉搏,并賦予“宿命”一詞以新的合义。在神的面前,人的态度突然变成异样。在帕尔迈拉大教堂(它长期以来被认作是基督教的)的奉献銘刻中,巴力神被称作善良、慈悲、溫和,这种感情与对拉曼神的崇拜一起,一直深入到南阿拉伯。它充滿于迦勒底人的圣詩以及关于上帝所派遣的瑣罗亚斯德的教示之中,这种教示已經代替了他的教訓。它还震动了絕大多数圣詩写成于其問的瑪卡比时代的犹太人和存在于古典与印度世界之間而现在久已忘掉的其他所有社会。

第三次高涨出现于凱撒时代并且产生了伟大的救世宗教。这种文化也随之而臻于鼎盛。在此后一两个世紀中接踵而至的是一种宗教經驗的强化,这种情况不但无法超越,而且只是在长期以后才成为不堪承受。对于这样一种接近爆发点的紧张,哥特式的、吠陀式的、以及其他各种文化精神只是在其黎明时期曾經一度、而且仅只一度体会到。

这时在波斯教、曼第安教、犹太教、基督教的信仰团体中,同样也在西方假晶现象的信仰团体中——正如在印度的、古典的和西方的騎士制度时代一样——产生了伟大的神話。在这种阿拉伯文化中,宗教的英雄事迹和民族的英雄事迹,与民族、教会和国家相比,或者与宗教法律和世俗法律相比,并不是更为清楚地分别开来。預言者与战士相糅合,一位伟大的受难者的軼事上升为一首民族史詩。光明与黑暗的势力、神話中的存在物、天使与恶魔、撒旦与善良的神灵都糾纏在一起,从世界的开始道到它的毁灭,整个自然界成为一个战場。在下面的人类世界中,先驅者、英雄和殉教者的冒险和受难事迹在被扮演。每个民族——就这个詞之属于这一文化的含义而言——都拥有它的英雄故事。在东方,波斯預言者的生活引起了輪廓庞大的史詩。当瑣罗亚斯德降生时,他的笑声响彻天堂,自然界一齐响应。在西方,日益推广和发展的耶穌受难事迹变成为基督教民族的眞实史詩,在它的旁边产生了一連串关于他的童年的传說,它們在最后构成了一个詩的完整类型。圣母的形象和信徒的事业,正象西方十字軍英雄的故事一样,变成为广布的传奇故事的中心(例如多馬行传、伪克利門丁书等),它們在二世紀时萌芽于从尼罗河到底格里斯河的各个地方。在犹太文圣經訓詁和阿拉米文旧約全书中汇集了大量关于扫罗、大卫、大教长以及类似叔达与阿启巴〔64〕等伟大布道师的传說,而这种貪而无厌的时代幻想支配了它所能接触到的古典晚期的祀拜传說和創教者故事(例如毕达哥拉斯、赫米茲、泰安那的阿波罗尼鳥斯〔65〕等人的传記)的內容。

到二世紀之末,这种高涨的音响消逝了。史詩的繁荣成为过去,对于宗教材料的神秘的钻研和教条的分析开始了。新教派的教义形成了神学的体系。英雄主义让位于經院哲学,詩歌让位于思想,預言者和探求者让位于祭司。結束于200年左右的早期經院哲学(正如在西方之結束于1200年左右)包括了全部的灵界知識((Gnosis)——就其最广闊的意义而言則是伟大的沉思——約翰福音的作者、瓦伦蒂努斯、〔66〕巴蒂撒尼斯、〔67〕馬桑、护教論者、直到伊立納斯和泰图良的早期教会神学家、直到米示納篇的完成者犹太律法师〔68〕的最后的布道者、亚历山大里亚的新毕达哥拉斯派和赫米茲派。所有这些相当于西方的沙特尔学派、安瑟伦、〔69〕弗罗利斯的約阿喜謨、克萊尔沃的伯納、〔70〕雨果·得·圣維克多。〔71〕完滿的經院哲学开始于新柏拉图派,开始于克利門和阿利振等最初的阿摩拉,阿尔得希尔(226—241年)和沙波尔一世时期新阿維斯塔經的創制者,其中最重要的則是瑪茲达教的大祭司坦瓦撒。在此同时,一种更为高級的信仰开始从乡村农民的虔誠中分离出来,这种农民的虔誠仍然留恋不舍其神示的性质,因而在不同的名称下保持自身几乎毫无变化直到进入土耳其时期的費拉制度之中,而在城市的更为理智的上层世界之中,波斯教、犹太教和基督教的社团却为伊斯兰教的社团所合并。

此时,这些伟大的教派迟緩但却稳固地趋于完成。作为二世紀最重要的宗教的成果是对于下述問題的决定——耶穌的教訓的結果并不是一个犹太教的变化,而是一个嶄新的教派,这个教派朝向西方前进,同时犹太教在其內部力量并无損失的情况下轉向了东方。神学的伟大的精神結构属于第三世紀。与历史现实之間的一項暫时的条約达成了,世界末日退向远方,一种新的教义論成长起来以闡释新的世界面貌。成熟的經院哲学的出现首先必須要有对于它所努力創立的教义之持久性的信仰。

看到他們努力的結果之后,我們发现阿拉米人的故乡是朝着三个方向发展其形式的。在东方,从阿基曼尼德时代的瑣罗亚斯德宗教及其宗教文献的残余中,形成了一个具有严格的僧侣政治和繁文縟节,奉行圣礼、弥撒和懺悔(patet)的瑪茲达教会。如上所述,坦瓦撒对于新阿維斯塔經的汇集和整理工作开了一个头,在沙坡尔一世时期一些与宗教无关的医药、法律和天文的內容被增添进来(正如同时期的他勒目法典一样);功行圓滿則应归于沙坡尔二世时期(309—379年)本派大师瑪拉斯班得的著作。一种培利維文注释的立即增入是唯一可以希冀于枚斋文化者。新阿維斯塔經与犹太教和基督教圣經相同,是一部包括零散著作的經典,我們知道在已經散佚的納斯克书中(原有二十一卷)包括一卷瑣罗亚斯德福音、維式塔斯帕〔72〕改宗的故事、一卷創世紀、一卷律书和一卷从創世到波斯諸王的世系的譜牒,同时那部被盖尔得內〔73〕称作波斯人的利未記的万迪达經也被极有意义地完整保存下来。

在沙坡尔一世統治时期,一位新的宗教創始人出现于242年。这就是摩尼,他摒弃了“沒有救主的”犹太教和希腊主义,把全部的枚斋宗教結合成为历代最有权威的宗教創造之一,因此瑪茲达教的祭司們于276年把他釘死在十字架上。由于他父亲(他在暮年弃家加入一个曼第安教团)武装他以当代各方面的知識,他把迦勒底教徒和波斯教徒的基本概念与使徒約翰的、东方的基督教的基本概念結合为——这一工作以前在巴蒂撒尼斯的基督教波斯教灵界知識中曾經作过尝試,但是却沒有任何創立新教派的意图。〔74〕他想到信徒約翰的邏戈斯之神秘形象(对他来說这等于波斯教的弗胡·瑪諾),想到阿維斯塔传說中的瑣罗亚斯德,想到作为神圣化体的晚期經文中的佛陀,他并且宣布他自己是約翰福音中的保惠师和波斯人的沙夏安。感謝吐魯番的发现,它包括了部分的摩尼著作(这在以前已完全失散),我們今天可以得知瑪茲达教、摩尼教和景教的宗教語言与通行語言毫无关連,而是培利維語。

在西方,两个祀拜教会(用希腊文〔75〕)发展了一种神学,它不仅与此同源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与它相等。在摩尼时代,阿拉米-迦勒底的太阳宗教和阿拉米-迦勒底的密司拉祀拜开始在神学理論上联合成为一个体系,属于这一体系的第一个伟大的“神学家”是爱安布利卡斯(大約300年)——他是阿泰納西鳥斯的同时代人,也是那位在295年把密司拉推崇为独拜一神的国教之上帝的戴克里先皇帝的同时代人。无論如何,它的祭司在精神方面与基督教的祭司是毫无区别的。蒲罗克魯(他自己也是一位眞正的“神学家”)在梦幻中接受了一段艰深經文的闡释;在他看来,蒂迈欧篇和迦勒底的神論都是經典,但他却宁願看到所有其他哲学家的著作悉遭破坏。他的圣歌,作为一个眞正的清修之士的苦恼象征,祈求太阳神和其他救助者保护他反对邪恶的魔鬼。亥罗克利斯替新毕达哥拉斯派社团的信徒写了一部启发德性的日課祈祷书,这需要敏銳的目光才能把它与基督教著作区别开来。辛尼西鳥斯主教在他变成基督教的高級教士之前曾是新柏拉图派的一位总教长——这一变化并不包含一个轉变的行动;他保持了他的神学而只变更了它的名称。这就使得新柏拉图派信徒阿斯克力庇亚第斯有可能写成一部关于各种神学的近似之点的巨著。我們拥有与基督教相类的异教福音和圣徒传。阿波罗尼鳥斯撰写毕达哥拉斯传,馬里努斯撰写蒲罗克魯传,达馬希鳥斯撰写依希多尔传;〔76〕在这些以祈祷詞为終始的著作与基督教的殉道者行传之間是沒有最細微的差别的。坡菲立把信仰、爱心、希望和眞理描写成为四种神圣的要素。

如果我們从以得撒向南看,我們会看到介乎这些东方和西方教会之間的是他勒目法典派教会(犹太人礼拜集会),以阿拉米文作为其书写語言。在这些强大而坚固的創建面前,犹太-基督教徒(例如伊便尼派和爱尔卡撒派教徒)、曼第安派教徒、同样还有迦勒底派教徒(除非我們把摩尼教視作这一教派的重建),是无法保持其固有之一切的。它們瓦解成为无数的宗派,或者消失于大教派的阴影之中,或者见并于它們的結构之內,就如同最后的馬桑派和孟他奴派之见并于摩尼教一样。300年左右,在异教、基督教、波斯教、犹太教和摩尼教諸教派之外,已不复有重要的枚斋教派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