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全面停课打碎了我的升学梦
1966年年底,我刚刚读完初中二年级第一学期,“文化大革命”开始从城市蔓延到了农村各个学校。
法门中学各年级、各个班的红卫兵组织相继成立,学校虽然没有停课,但从老师到学生的心开始散了,大家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教学和学习了。
接下来,发生了几件与学习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
1.一天上午,化学老师给我们班上化学课,鬼使神差,那堂课老师讲得心不在焉,我竟然一句都没听进去。下课后,老师让我把实验器具里剩下的硫酸倒掉,由于没有认真听课,不知道硫酸化学反应的厉害,就站在教室外边的台阶上,我端着硫酸盆,将硫酸慢慢倒掉在地上,结果硫酸蘸到了我的裤角和鞋面上。当时没有觉得什么,第二天上午,我发现我的裤角和鞋面上到处都是小洞,我才明白,是昨天上午倒硫酸时被硫酸烧坏了。我沮丧极了。
我不知道该怨自己上课没有认真听课,还是该怨学校的教学秩序已经很乱。
小时候家里穷,我自小穿的衣服都是哥哥穿过的,由母亲洗干净改一改再给我穿。自我考上法门中学后,母亲第一次用她织的老粗布给我做了一条新裤子,别提我有多高兴。结果裤子没穿多长时间,由于学校太乱,我没有心思听课,被硫酸烧成这个样子。
我很痛心,也很害怕。吓得那个星期天我躲在了大姐家,没敢回家。
2.那年快放寒假的头几天,学校的一些红卫兵组织以破“四旧”为名,砸了学校图书馆旁边的睡佛殿和佛龛。几天后,法门中学和法门民中的红卫兵又一次冲进了法门寺院,高喊口号,扬言要砸烂寺院,焚烧佛龛,揪斗寺院的高僧住持良卿。良卿高僧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始料未及,实在想不通“红卫兵”为什么要毁掉这座千年古刹。为了保护寺院免遭破坏,一个人搬来干柴架起火堆,浇上汽油,趁着太阳快要落山,放火焚烧了自己。
法门寺寺院的高僧住持良卿“坐化”了!
消息不胫而走,法门镇的宝塔大队和美阳大队的乡亲们被惊呆了!
法门寺方圆几十里的佛教信徒和乡亲们被惊呆了!
乡亲们忙了一天农活,顾不上休息,趁着天刚刚擦黑,自发地从四面八方赶往法门寺,祭奠良卿高僧住持。那天晚上,我们这些平常老实巴交的学生,还不知道法门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见我们学生宿舍东边围墙外的小路上,人们成群结队,熙熙攘攘,来来去去,整个一晚上没有消停。
第二天上午,我们才听说,昨天是法门寺的“天”被两所中学无法无天的红卫兵捅了个大窟窿,法门寺的高僧住持良卿在傍晚“坐化”了。正是这位高僧住持良卿用自己的“坐化”,唤醒和感动了周边几十里的信男信女和老百姓们。
善男信女们不干了,法门寺周边的老百姓们不干了,大家自发地拥向寺院,强烈要求保住寺院,硬是在和红卫兵的对歭中,把这座驰名中外的千里皇家寺院保护下来,使法门寺免遭严重毁坏。
3.到了初中二年级第二学期刚开学,学校里的教学秩序更乱了,“打倒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打倒反动学术权威”“打倒臭老九”的标语和大字报铺天盖地贴满了学校的每一堵墙。学校校长、教导主任和一些有学问的老师开始被学校的红卫兵组织游行、批斗。
接下来,学生中的红卫兵又分为两派,相互自称自己的组织是“造反派”,指责对方的组织是“保皇派”。学校的内斗从此开始了。我家庭出身中农,没有资格参加“红卫兵”,倒成了学校的闲散人群。
4.1967年下半年,红卫兵“大串连”开始了。学校第一批选出了10个红卫兵代表,代表全校师生去北京“串连”。几个红卫兵代表出发前趾高气扬的神态,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在家的学生们开始组织起来外出“串连”,一开始是步行,后来改坐火车,有的去了延安,有的去了井冈山,有的干脆去了北京。
一场大规模的红卫兵“大串连”,不仅搞乱了全国的铁路交通,而且搞乱了学校的教学秩序。不久,县教育局正式通知学校全面停课。
我又一次回到生活的原点。回到农村,当农民,种庄稼,和父亲、哥哥一样,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我的高中梦、大学梦因“文化大革命”的全面停课,彻底被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