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锚”橡皮山

“抛锚”橡皮山

从上一次去渃木洪捡柴劈柴回来,时间已经过去4个多月了。此时的青藏高原已经进入了冬季。

冬天的青藏高原,几乎天天在刮风,干冷干冷的。

近5个月来,连队又先先后后执行了6趟西宁至格尔木长途运输任务。连队在发展,在进步。我个人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小小的进步和变化:

一是我的驾驶技术有了提高。每到年底,连队都有一些超期服役的老兵要退出现役,一直担任我教练的柴伟新老兵已经当兵5年,是全连最老的兵,他估摸着今年年底该要退伍了,所以在夏训以后,执行任务途中基本上不摸车,一路放手让我和另一名学员开车,特别是在复杂道路上基本上都是我在开。同时,柴伟新老兵结合行车途中出现的大大小小的故障,用心地教我如何对各种故障进行正确的判断与排除,几个月下来,我的驾驶技术和对各种故障的判断能力有了明显提高。

二是我提前顶车和被放“单飞”。11月初,我们连经过层层推荐,连里确定有3名实习驾驶员提前顶车放“单飞”,我是其中之一。所谓提前顶车放“单飞”,就是取消教练,自己独立驾驶,独立开车了。我从去年底下连队跟着老兵师傅开始学开车,到现在能独立驾驶,前前后后、满打满算也就1年时间,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我发自内心地感谢连里的各级领导,尤其感谢我的老兵师傅柴伟新。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1970年年初。这是我独立顶车、放“单飞”以后,第二次执行西宁至格尔木的长途运输任务了。上午从西宁转运站装货刚刚回到连队,通讯员跑到车场说王根成连长找我。

我一路小跑地到了连部。

王根成连长说:“刚刚接到团部通知,团里刘和成政委要跟随我们连队去格尔木4营搞调研,指名要坐你的车。”

“为什么要坐我的车?”我问王根成连长。

“为什么要坐你的车,等明天刘政委上车后,你亲自问他。”王根成连长幽默地说完话,朝我笑了笑。

“回去以后给你们蔡丰举班长说一下。另外,刘政委要坐你的车,把车再好好检查一下,里里外外擦干净,行车途中一定要确保安全。你回去吧!”王根成连长向我具体交待任务。我端端正正地给王根成连长敬了个礼,返回车场,开始重新检查车辆。

下午一上班,蔡丰举班长又帮忙把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然后,我和跟我车的河南新兵把车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遍,特别是把驾驶室的坐垫下面和工具箱里重新做了整理与擦拭。

第二天早晨连队出发前,刘和成政委的通讯员,早早地把刘政委的手提包放上了我的车。不一会儿,刘政委和团政治处送行的一行人也来到了车场,王根成连长、史作义指导员和连里其他领导立即迎了上去。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确定车队立即出发。

刘政委满脸笑容地来到我的车跟前,我上前一步,给刘政委毕恭毕敬地敬了个军礼。然后打开车门,看着刘政委上了车,把车门关好,才回到我的驾驶员位置。

这一次是史作义指导员在前面带队,王根成连长负责收尾并担任连队的救济车。连队的车辆按照出发顺序,一辆接一辆地驶出了车场。

一路上,我的车辆状况不错,驾驶挺顺利。刘政委怕影响我开车,基本上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到了路途休息的时候,才和我聊一聊下连队以后的情况。

车队过了湟源县,该爬日月山了。日月山的路盘旋逶迤,山路上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蓝天,白云,枯草,青山,偶尔还会遇到一只沿着山顶盘旋而下的老鹰擦车而过。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汽车开始冒白烟,而且越来越厉害。我把汽车靠边停下来,走出驾驶室,打开发动机盖,先检查分电器,没有问题,再检查火花塞,发现有1个火花塞的电线掉了,1个火花塞的电线接触不好,6个缸的柴油发动机,有两个火花塞不怎么工作,车辆行驶动力不足,发动机自然会冒白烟。我三下五除二,排除了故障。刘政委问咋回事,我说有两个火花塞接触不良,故障已经排除,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发动着汽车,继续行进。

车队翻过了日月山,11点多到达倒淌河兵站。连队在倒淌河兵站吃中午饭,刘政委身先士卒,和我们吃一样的饭菜。吃过中午饭,我和我的学员一起检查了车辆,把汽车里里外外又认真擦洗了一遍。接着,连队又出发了。

从倒淌河兵站到江西沟兵站90多公里路,基本是沿着青海湖的西侧走,路比较平坦,非常好走,下午4点左右,我们连顺利到达江西沟兵站。

由于连队的报饭车提前在江西沟兵站招待所为刘政委安排了客房,下车后,我先把刘政委的包搬到了兵站招待所,刘政委在兵站领导和我们连队领导的陪同下在招待所住了下来。然后我又返回车场,放掉水箱的水,仔细检查了汽车的油路和电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再把汽车擦洗干净,回到宿舍,我的学员已经把洗脸水打好了,洗完脸,泡泡脚,就去兵站吃晚饭。

晚上7点,按照连队惯例,参加班务会,听班长讲评一天的工作和安全。那时候没有电视看,班务会后,就到兵站附近散散步,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连队出发的第一天,还是挺顺利的。

到了第二天,麻烦跟着就来了。

清晨,青海湖的上空,晴空万里,寒风清冽。由于兵站靠近青海湖,空气中带有浓浓的湿气,使天气显得更加阴冷。

吃过早饭以后,有些年轻人只穿棉衣,没穿大衣,嘴上打着哆嗦,收拾好行装,准备去车场。我让我的学员抓紧去车场烤发动机油底和前后压包,我和王连长去兵站招待所接刘政委。

“政委早!”

“你们早!”刘政委早早就起来了,好精神。

“昨晚睡得还好吧?”王连长问政委。

“挺好,挺好!”

“连队该出发了,咱们一起上车吧。”

“好吧!”我提着刘政委的手提包,王连长陪着刘政委走到了车场,上了车。我上车发动着汽车,连队的45台车按照出发顺序,一辆接着一辆开出车场,沿着青藏公路继续向格尔木进发。从江西沟兵站到橡皮山脚下,大约有60多公里路,路平,车也开得顺当。

车队开始攀爬橡皮山。

橡皮山海拔3500多米,山势时而平缓,时而陡峭,连队的汽车适当拉开距离,一辆接着一辆,顺着蜿蜒而上的盘山公路,向山顶爬去。

在车队再有10多公里就要爬到山顶的时候,跟在我后面的4班吴东锁的汽车喇叭按个不停,我觉得可能是有事情,便把车向右边靠了靠,吴东锁的汽车很快跟了上来,大声对我说:“你的汽车漏机油了,停下来看看吧。”

我把汽车靠在公路的右侧停了下来,拉紧手刹,下了车。蹲在地下一看,发现发动机在漏油,滴答滴答地漏个不停。我钻到了发动机下面,检查了一下发动机油底的螺丝,螺丝是紧的,我又爬上车,检查了机油泵,机油泵也没有问题。我又钻到车底下,仔细检查发动机与油底之间的密封垫,发现是密封垫被烧穿了一个小洞,机油正是从这个小洞洞里漏出来的。

刘政委也走出了驾驶室,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汽车一直在爬山,发动机的温度高,把发动机箱体与油底之间的密封垫烧了一个小洞洞,发动机运转快,机油就漏出来了。”

政委问:“有什么好办法?”

“只能换密封垫,可我车上没有,排里和连里的救济车没有上来,换不了。”我说。

“你的车上有没有带机油?”政委问。

“带了一小桶。”我说。

“把机油全加上,到了兵站再修理。”政委给我交待道。

“好的。”我让小王爬上车,从车厢后面拿下机油桶,我打开机油盖,把机油加满。

我发动着汽车,等政委上了车,继续爬橡皮山。可走了不到3公里,后面的车又赶上来,说你的车机油漏得很厉害。我又靠右停下车,蹲在地下一看,机油漏个不停。我赶紧把发动机熄火。发动机一熄火,机油就不漏了。

看来汽车是走不成了。我报告刘政委:“油漏得很厉害,没有办法走了,只有等救济车了。”

刘政委说:“那就把车靠右停下来吧。”

我把车停在了公路的右侧,拉紧手刹,下车后又抱来两块石头,把汽车后面的两个车轮堰好。

连里的人都知道刘政委在我的车上,走在我后面的车经过我车时,都要停下来问问情况。

我对刘政委说:“政委要不你坐其他车先走,救济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呢!”其他人也在劝政委。

刘政委说:“不着急,救济车一会儿应该会到,等一等再说,你们其他车抓紧走。”

我和刘政委目送着我们连走在后面的车陆陆续续都开走了,橡皮山上只剩下我们连我这一辆车。

起风了。窜山风裹着沙尘,刮起已经枯萎的草叶、树叶漫天飞舞,沙尘打在脸上有点瘆疼。

我和刘政委赶紧坐在了驾驶室。

没有什么事情,刘政委和我聊起了天。政委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亲多大年纪了,身体怎么样,都在干什么,下连队有什么收获。根据政委的提问,我一五一十地做了回答。

政委后来问我:“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在部队好好开车,复员回家后最好能找一份开车的工作,来养活我的父母。”

政委说:“就没有想过以后留在部队,提个干部?”

“没有想过。”我实话实说。

刘政委看着我很老实,说话很实在,用疼爱的目光看着我,拍拍我的脑袋说:“年轻人,好好干,别总想着复员回家!”

面对刘政委的一番鼓励,我的心里涌动着一阵阵感动和感激。

时间过得真快,刘政委一看手表,都中午12点35分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咕”地叫上了,该吃中午饭了。

可是,汽车抛锚在橡皮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儿弄饭吃。

我想起了早晨小王吃饭时多带了两个馒头,放在了驾驶室的工具箱。工具箱是放工具的地方,工具上一般都沾有油泥,我拿出馒头,发现馒头上果然沾上了不少油泥。

“想办法把两个馒头加热吃掉,绝不能让刘政委在橡皮山上挨饿。”我心里想。

我和学员小王走出驾驶室,来到山坡上,捡了一些干枯的茅草、树枝,蹲在汽车旁边,掏出火柴,生上火,把馒头插在一根比较直溜的树枝上,在火上烤了起来。这时候,刘政委也走出了驾驶室,来到火堆前。

“政委来烤烤火吧。”我说。

“这天真冷。”刘政委蹲在了火堆旁,伸出手,在火上烤了起来。

几分钟后,馒头烤焦了,直冒热气。我扒掉馒头外面的一层皮,馒头变得又热乎,又酥软。我顺手把扒好的馒头递给了刘政委。

“政委趁热吃吧,今天中午只有在山上吃馒头了。”

“汽车抛锚,有馒头吃就不错了。”刘政委接过馒头,突然有些迟疑。

“我有半个馒头就够了,你们年轻人多吃点。”

“政委必须吃饱,我们两个人分一个馒头就够了。”

“那不行,年轻人饭量大,一个馒头怎么够?”

“年轻人是饭量大,可也皮实,饿个一顿两顿没问题。”我和学员小王坚持要求刘政委吃一个。

刘政委只有“服从”了。

我开始烤第二个馒头,并让学员小王把水壶取来,扒掉外面的水壶套,在火堆上放了3块石头,把水壶架在石头上加热。几分钟后,水壶的水也热了。

“先让刘政委喝。”我说。

刘政委接过水壶喝了几口。

“政委多喝点,身上热乎点。”

刘政委又喝了几口,感慨地说了一句:“啊,真舒服!”

等刘政委吃完馒头,我和学员小王每人半个馒头,喝了点热水,顿时感到身上也热乎多了。

凑凑合合吃了一顿饭,我和我的新兵学员踩灭了火堆,与刘政委一起上了驾驶室,把车发动着,让发动机运转了一会儿,再熄火,主要怕水箱的水被冻了。然后准备休息一会儿。

秋末冬初,在橡皮山上仍然随处可以看到一群群吃草的羊群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连里的救济车还没有上来。

我在车下边转了转,感到不能让刘政委再跟我们一起等下去了。

我打开车门,对刘政委说:“政委,天气太冷,我还是拦一辆车你先走,我们留下来等救济车。”

“再等等看。”刘政委说。

“不能再等了,过一会儿连去茶卡兵站的过路军车都没有了,趁现在路上还有过路车,我就给你拦一辆车走吧。”刘政委有些犹豫。

正好,从山下开上来一辆解放牌军车,我上前拦了下来。一打听,是汽车1团的车,驾驶室正好有空位。我向驾驶员说明情况,这位驾驶员一听是我们团刘政委要坐车到茶卡兵站,非常痛快,也非常热情,他把汽车靠右停在了我的汽车的前头,亲自下车把刘政委接上了车。

刘政委很勉强地坐着汽车1团的解放汽车走了,留下了我们师徒俩满腹惆怅地站在了公路边上,等候救济车的到来。

下雪了。

鹅毛大雪随着寒风,斜斜地吹过来,飘飘洒洒,漫天飞舞,连风都好像有了方向感。雪花飘落到脸上、手上,不一会儿就融化了,变成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已经是下午6点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救济车还是没有到。看来,从江西沟兵站出来,抛锚的不至我们一辆车,估计有些车的锚抛得比较大,要不,整整一天了,救济车怎么还没有跟上来。

看来,晚上要在橡皮山上当“山大王”了。

我让新兵学员干脆把水箱的水放进车厢的两个空桶里。

夜晚的橡皮山,风雪交加,寒风凛冽,天气变得越来越冷。

我和新兵学员钻进了驾驶室,驾驶室里非常冷。我们俩干脆穿上皮大衣、毛皮鞋,戴上皮帽子,坐在驾驶室里闲聊天。

偶尔,一辆又一辆下山的汽车迎面开过来,大灯的聚光照得人坐在车里睁不开眼。不一会儿,一辆辆上山的汽车又从后面开过去,车后头的灯留下了一串串微红色的光亮。

我们俩聊了很久很久。

夜深了,来来往往的汽车已经没有了,橡皮山的夜格外静谧。

该睡觉了。可是天气太冷,冻得人无法入睡。我让新兵小王到车上把背包拿下来,取出被子,压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腿上,准备在异常寒冷中度过漫漫长夜。累了一天,不一会儿,我们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才发现橡皮山上已经是银装素裹,漫山遍野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打开车门,脚踏板上的一层雪,就像用干净的羊毛织成的毡毯,让人有些舍不得下脚踩。

救济车还没有上来。我们只有继续等下去。

上午10点多,一辆辆大依发车队从山顶慢慢地开下来,车到跟前一看,发现是我们团1营2连的车队。我们一个公社同年参军的老乡都在2连。

大家纷纷停下车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车抛锚了,在等连队的救济车。

我抓住机会赶紧问:“你的车上有没有馒头和开水?”

老乡们纷纷解囊,馒头拿到了七八个,有的干脆把自己的水壶扔给了我。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被饥饿折磨了一夜的心,顿时感觉踏实多了。

下雪了,无法去找干柴点火,我们就给水箱加上水,把汽车发动着,把馒头和水壶放在了发动机的排气管上,不一会儿,馒头和水壶都热了,我和新兵学员饱饱地吃了一顿饭。忍受着寒冷,我们继续耐心地等待着救济车的到来。

一直等到下午2点,连里的救济车和3辆抛锚车终于上来了。

王根成连长下车后笑呵呵地对我说:“好你个刘三省,刘政委亲自坐你的车,不好好开车,怎么跑到橡皮山上当起‘山大王’。”王连长板板正正的玩笑话,倒使我心生愧疚。

“怎么回事?”王连长问。

“发动机与油底之间的垫圈坏了,机油漏得很厉害。”我回答说。

“把发动机盖打开,把汽车发动着,我看看。”王连长说。

我把发动机盖打开,又把汽车发动着,王连长爬到车上看了看,又钻在车底下仔细看了看说:“把油底的机油放掉,把油底拆下来。”

我和新兵学员钻到车底下,把机油放掉,把油底的每一个螺丝慢慢地拆了下来,最后拿掉油底壳。

“你们两个出来,让两个修理工进去换油底垫圈。”

王根成连长指挥若定,很有大将风度。

10分钟后,油底垫圈换好了,新兵学员爬到发动机跟前,给发动机加好机油。

我给王根成连长报告:“油底装好了,机油也加好了。”

王根成连长乐呵呵地笑着对我说:“算你幸运,没有把你搁在橡皮山上,再冻个两天两夜。”

我发自内心地感谢,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王根成连长说:“谢谢连长,谢谢两位修理工师傅。”

“好了,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我蹲在公路边,抓起一把雪搓了搓手上的油。

这时我才发现,在橡皮山上折腾了一天一夜,我的手已经被凛冽的寒风冻肿了,右手的两根手指头已经微微地裂开了口子。

我发动着汽车,跟在他们的汽车后面,朝茶卡兵站开去。

到了茶卡兵站,王根成连长交代8班长,让炊事班做些胡辣汤。大家简单地洗洗脸、洗洗手,就去炊事班吃饭。

那天晚上,我饥肠辘辘,饿极了。两碗大米饭和两碗胡辣汤进了肚子,饥饿全无。在橡皮山积累了两天一夜的满身寒气,也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真他妈的舒服!”我禁不住自言自语地说起了粗话。

等到我们赶到格尔木,连队已经整装待发,准备集体返回西宁了。

连里的一些同年兵对我说:“刘政委去4营之前,一直在大家面前念叨你,打听你们什么时候能到格尔木,特别说你在橡皮山让馒头的事情,让他非常感动。”

当天下午,王根成连长和史作义指导员去4营看了刘政委,报告连队准备返回西宁,看刘政委有什么指示。

据王根成连长回来说:“刘政委对你评价不错,要你在格尔木好好检查保养一下车辆,顺顺当当地返回西宁。”

“放心吧,连长。”我端端正正地给王根成连长敬了一个军礼。

第二天早晨,由几辆抛锚车组成的小车队,离开了格尔木,在王根成连长的带领下,朝西宁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