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二年排抑“太学体”

二 嘉 二年排抑“太学体”

欧阳修在科举变革中最大的作为和最杰出的贡献,就是嘉祐二年权知贡举时,竭力排抑“太学体”,倡导平易流畅的文风。这个问题学界的讨论非常多,核心问题依然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所说的核心问题,即何谓“太学体”,欧阳修反对的是什么?

首先来看宋人相关的文献记载:

先是,进士益相习为奇僻,钩章棘句,浸失浑淳。修深疾之,遂痛加裁抑,仍严禁挟书者。及试榜出,时所推誉,皆不在选。嚣薄之士,候修晨朝,群聚诋斥之,至街司逻吏不能止。或为《祭欧阳修文》投其家,卒不能求其主名置于法。然文体自是亦少变。[19]

是时,进士为文,以诡异相高,号“太学体”。文体大坏,公患之。所取率以词义近古为贵,比以险怪知名者黜去殆尽。榜出,怨议纷然,久之乃服。然文章自是变而复古。[20]

知嘉祐二年贡举。时士子尚为险怪奇涩之文,号“太学体”,修痛排抑之,凡如是者辄黜。毕事,向之嚣薄者伺修出,聚噪于马首,街逻不能制;然场屋之习,从是遂变。[21]

后人对何为“太学体”莫衷一是,当代学者逐渐统一认识,肯定“太学体”指当时流行于太学的古文,其文风自成一体。学者大多引用张方平庆历六年(1046)的奏章,云:

自景祐初,有以变体而擢高第者,后进竞相趋习。比来文格,日失其旧,各出新意,相胜为奇。及建太学,而直讲石介课试诸生,因其好尚,遂以成风。以怪诞诋讪为高,以流荡猥烦为赡,逾越规矩,或误后学。朝廷恶其然也,故下诏书,丁宁诫励,而学者乐于放逸,罕能自还。今贡院考所试,赋有至八百字以上,每句有十六、十八字者;论有一千二百字以上;策有置所问而妄肆胸臆、条陈他事者。以为不合格,则辞理粗通;如遂取之,则上违诏书之意。轻乱旧章,重亏雅俗,驱扇浮薄,忽上所令,岂国家取贤敛材以备治具之意耶?[22]

因此,学者大都将“太学体”与太学学官联系起来,矛头尤其指向石介。或云:“所谓‘太学体’,主要是指庆历中以来,因石介、孙复、胡瑗等在太学复古过当所造成的流弊。”[23]或将他人科场所作与张方平所言做字数上的对比,认为“‘太学体’在形式上浮夸不实,在赋与论上则浪费大量无用的笔墨,策则完全不理会出题者意图,是一种非常粗陋的文体。”[24]或将“规谏”也列为“太学体”特征之一,而且是石介式的过激“规谏”。[25]学者都是将张方平所言与欧阳修嘉祐二年反对的“太学体”过度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甚至直接等同。所以,有学者追问:“庆历‘太学新体’是否真是嘉祐‘太学体’的前身”?结论是:“嘉祐‘太学体’,则未必自庆历‘太学新体’发展而来,当然就不能指定要石介负责。”“像‘太学体’这样的‘怪诡之词’并不是单独存在的,它应与‘异众之行’互为表里,是‘奇特之士’的所为。嘉祐年间这种‘奇特之士’的崛起,既是庆历士风的合乎逻辑的发展,更是北宋思想文化向‘性命之理’的深处挺进时必然经历的阶段。”[26]

欧阳修嘉祐二年所排抑的“太学体”,其涵义究竟是什么,还需立足于宋人的文献解读。“太学体”文章没有一篇流传,是造成后来众说纷纭的主要成因。除了上引三则直接叙说嘉祐二年科考的文献之外,学者还重视以下数则文献:

至和、嘉祐间,场屋举子为文尚奇涩,读或不能成句。欧阳文忠公力欲革其弊,既知贡举,凡文涉雕刻者皆黜之。[27]

嘉祐中士人刘几,累为国学第一人。骤为怪崄之语,学者翕然效之,遂成风俗。欧阳公深恶之。会公主文,决意痛惩,凡为新文者,一切弃黜。时体为之一变,欧阳之功也。有一举人论曰:“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公曰:“此必刘几也。”戏续之曰:“秀才刺,试官刷。”乃以大朱笔横抹之,自首至尾,谓之“红勒帛”,判“大纰缪”字榜之。既而,果几也。复数年,公为御试考官,而几在庭,公曰:“除恶务力,今必痛斥轻薄子,以除文章之害!”有一士人论曰:“主上收精藏明于冕旒之下。”公曰:“吾已得刘几矣!”既黜,乃吴人萧稷也。[28]

二年权知贡举。是时,进士为文以诡异相高,文体大坏。公患之,所取率以词义近古为贵,凡以险怪知名者黜去殆尽。[29]

嘉祐二年,先公知贡举。时学者为文以新奇相尚,文体大坏。僻涩如“狼子豹孙,林林逐逐”之语,怪诞如“周公伻图,禹操奋锸,傅说负版筑,来筑太平之基”之说。公深革其弊,一时以怪僻知名在高等者,黜落几尽。二苏出于西川,人无知者,一旦拔在高等。榜出,士人纷然,惊怒怨谤。其后,稍稍信服。而五六年间,文格遂变而复古,公之力也。[30]

综合所引资料,嘉祐年间“太学体”的文风乃是“奇僻”“诡异”“险怪奇涩”“僻涩怪诞”等等,诸家所言涵义大致相同。从文献所例举的数句“狼子豹孙,林林逐逐”“周公伻图,禹操奋锸,傅说负版筑,来筑太平之基”“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来看,确实都属于奇僻怪涩令人无法卒读之作。

至此,可以下一定义:嘉祐年间的“太学体”,指在太学盛行的旨在科举录取的险怪奇涩文风。

太学是国家设立的最高学府之一,古已有之,至西汉昌盛。宋代开国,既有太学。宋太宗曾于端拱元年(988)八月“幸太学,命博士李觉讲《易》,赐帛”[31]。宋仁宗庆历年间,范仲淹等主持新政。其“精贡举”条目要求从地方到中央兴办学校,教育培养人才。“士须在学习业三百日,乃听预秋赋。”[32]这条措施虽然没有完全落实到位,太学却由此兴盛。庆历四年(1044)四月,“判国子监王拱辰、田况、王洙、余靖等言:‘首善当自京师,汉太学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余室、生徒三万人。唐学舍亦一千二百间。今取才养士之法盛矣,而国子监才二百楹,制度狭小,不足以容学者,请以锡庆院为太学,葺讲殿,备乘舆临幸,以潞王宫为锡庆院。’从之。”[33]太学兴办的目的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其最终能否进入仕途,则必须经过科举考试,所谓“听预秋赋”。也就是说,太学的教育目标可以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质必定是应试教育,一切围绕着科举考试的轴心转动。司马光称当时的学校教育,无非“教以钞节经史,剽窃时文,以夜继昼,习赋、诗、论、策,以取科名而已”[34],这在宋代是普遍的现象。

明了太学教学的应试实质,就能解释清楚“太学体”的具体内涵。士子在学,学习时文写作,形成太学文风,都是为了通过科举考试,功名有成。科场何种文风兴盛,太学士子就努力模仿写作,这与个人性格、思想志趣、审美喜好毫无关系,也与当代政治动向、社会思潮没有关联。

科场时文,乃至太学模仿学习之作,最突出的特征是没有个性、没有思想,类似于当下的高考模拟作文。首先,士子在学习阶段,没有经历太多的社会生活,更没有仕途经验的积累,他们文章的观点,必然是秉承经典与注疏及学官的讲解,人云亦云。况且,在专制时代,作文不要得罪当政者,也是举子必须注意的焦点问题。[35]唐代考官就以“庸浅”评价科场文章[36],宋人也时时批评科场文章之肤浅。乾道七年(1171),中书舍人留正批评科场文章言:“议论肤浅,而以怪语相高。”[37]这是每位学子在学习阶段所必须经历的,年轻时学习模仿之作,在思想或观点方面的庸浅肤浅,不足为病。当然,会有极个别的士人,由于经历的特殊,超出常规而有思想,这一定是例外。

既然科场文章不可能有个性有思想,举子们就在写作方式和技巧方面动脑筋,他们用僻典,造怪句,故弄玄虚,尽量向深奥古朴、佶屈聱牙方向发展。所谓“言者务为浮语虚论,徒以惊世高俗,不切于实”[38]。考官一旦为其学识或貌似深奥所折服,功名便手到擒来。科场作文,指定题目、时间和地点,大都千篇一律、平庸肤浅,可以想象考官们的阅读疲劳。偶尔出现如此险怪奇涩的作文,不免让考官精神一振,阅读注意力随之集中。今天的高考作文阅卷老师是最有这方面体会的。而且,不能要求宋代每位考官都有欧阳修、苏轼等人的学识修养和鉴赏水平,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都会倾倒于此类貌似深奥的奇僻怪诞之作。也就是说,险怪奇僻的科场时文,永远会有一定的市场。留正所言“议论肤浅、怪语相高”八字,虽然不是指庆历年间的“太学体”,却是“太学体”最为精辟扼要的概括。换言之,科场考试必然会产生僻涩怪诞的“太学体”,一旦某几科考官欣赏,考生借此获取功名,此种文风自然在太学以及其他举子中盛行起来。欧阳修评说太学作文风习:“苟欲异众,则必为迂僻奇怪以取德行之名,而高谈虚论以求材识之誉。前日庆历之学,其弊是也。”[39]非常清楚地解释了“太学体”的成因。

唐代科举不实行弥封制,考生试前纳卷、行卷,是否录取还要看考前的“公荐”,科场上就不会形成类似“太学体”的文风。但是,中唐以来诗人的“苦吟”,其努力方向与“太学体”一致。宋代实行弥封制之后,考生必须在科场上决胜负,所谓“一切以程文为去留”。[40]如何打磨科场文章,就显得尤为重要,险怪之作随之出现。太平兴国八年,朝廷诏书曾指出:“其进士举人,只务雕刻之工,罕通缃素之学,不晓经义。”[41]科场险怪文风已露端倪。仁宗天圣七年(1029)正月,朝廷则诏曰:

国家稽古御图,设科取士,务求时俊,以助化源。而褒博之流,习尚为弊,观其著撰,多涉浮华。或磔裂陈言,或会粹小说,好奇者遂成于谲怪,矜巧者专事于雕镌。流宕若兹,雅正何在?属方开于贡部,宜申儆于词场:当念文章所宗,必以理实为要。探典经之旨趣,究作者之楷模。用复温纯,无陷偷薄。庶有裨于国教,期增阐于儒风。咨尔多方,咸体朕意。[42]

“褒博之流,习尚为弊”“好奇者遂成于谲怪,矜巧者专事于雕镌”,就是“太学体”的作风。前引张方平权知贡举时批评景祐初年太学和科场文风“以怪诞诋讪为高,以流荡猥烦为赡”,杨杰又称“皇祐、至和间,场屋文章以搜奇抉怪,雕镂相尚,庐陵欧阳公深所疾之”。[43]可以看出,真宗时期科举制完善之后,仁宗天圣、景祐、庆历、皇祐、至和、嘉祐年间,科场险怪文风不绝如缕。

时人皆肯定欧阳修嘉祐二年权知贡举时排抑“太学体”的作为,称“场屋之习,从是遂变”。这在一定时段内是可信的,嘉祐二年中第的苏轼、苏辙、曾巩等人,与欧阳修一起,领导着宋代文坛新的创作风气。然而,只要有考场与考生,险怪文风必然卷土重来。哲宗元祐七年(1092)四月,臣僚评价科场文字云:“士人各务炫其师学,故争为怪说,以鼓动人听。”[44]徽宗崇宁元年(1102)六月,太学博士慕容彦逢言:“元符之未,时事纷更,学校官稍非其选。或喜浮靡,或尚怪僻,或进纵横权变之学。其程文与上游者,传播四方,谓之新格。转相袭蹈,以投时好。……臣愿陛下因秋试进士,特诏有司,惩革其弊。”[45]徽宗政和元年(1111)十一月,再有大臣奏言:“士子程文有引用佛书,或为虚无怪诞之言者,皆黜勿取。”[46]可见元祐后期,场屋险怪文风开始回潮,至徽宗年间渐渐流行,一再成为臣僚奏章讨论的话题。

宋室南渡,朝野所关心的是抗敌救亡的时代主题,科场文风随之有所转变。南北和议成,南宋再度进入相对和平的发展时期,场屋险怪习气复炽。高宗绍兴三十一年(1161)五月,臣僚奏章云:“比年科举之士,益尚奇怪。”[47]前引孝宗乾道七年(1171)三月,留正对科场文风亦有“议论肤浅、怪语相高”的评价。孝宗淳熙五年(1178)正月,侍御史谢廓然指责科场文风:“虚诞之说行,则日入于险怪;穿凿之说兴,则日趋于破碎。”[48]曾丰《答任子厚秀才序》云:“淳熙十年秋,……试讫,余阅数百卷,其为文不诡谲则腐,不旷荡则拘,不峭崛则弛。求其纯与律合,蔑如也。肆余所见,与其腐也、拘也、弛也者之终必不进,宁若诡谲者、旷荡者、峭崛者之容或可收也。”淳熙十四年(1187)二月,翰林学士知制诰洪迈等人再度奏云:“窃见近年举子程文,流弊日甚,固尝深轸宸虑。……至其程文,则或失之支离,或堕于怪僻。考之今式,赋限三百六十字,论限五百字。今经义、策论一道,有至三千言;赋散句之长者至十五六字,一篇计五六百言。寸晷之下,唯务贪多,累牍连篇,无由精好。”[49]这里所描述的科场文风,与张方平批评景祐初年的风气,如出一辙。宁宗庆元二年(1196)省试之前,臣僚要求朝廷诫励考官:“其有诡怪迂僻,肤浅芜陋,狂讪狡讦,阿谀侧媚者,并行黜落。”[50]此年权知贡举叶翥等批评科场文风:“观其文理,亦有可采,而怪诞尤甚,深可怜悯。盖由溺习之久,不自知其为非。”[51]宁宗嘉定九年(1216),监察御史李楠批评场屋风习:“簧鼓诪张,自曰至计,初无谋国之忠;险躁诡激,胥动浮言,宁有爱君之诚!文弊极矣。”李楠再度提及张方平当年的批评,并云:“今日之弊,何以异此?”[52]嘉定十六年(1223)十一月,臣僚又提此事:“乞下礼部,明立取士之制。今后科举,……毋穿凿为奇,毋怪僻为异。”[53]理宗端平二年(1235),“贡举敕榜有‘不取谀怪’之语”[54]。理宗淳祐元年(1241)省试前,“御笔付知举杜范以下曰:‘毋以穿凿缀缉为能,毋以浮薄险怪为尚’。”[55]

这里不惮其烦,详细列举,就是要说明场屋险怪风习,一直持续到南宋后期。一有机会,便卷土重来。欧阳修的排抑,只是一段时间内改变了科场风习,否则就无需以后君臣一再批评或规诫。每次臣僚奏章或御笔申诫,也会有一定作用,终究不能彻底涤荡科场险怪之风。这是伴随应试教育而产生的,源远流长,不绝如缕。2015年江苏某考生作文,再见险怪风习,居然让批卷老师自称惭愧,投地拜服。[56]此种写作,除了“炫技”,毫无用处。由当代此种高考作文现象,可以推知宋代考场“太学体”风气。

北宋太学昌盛,人才聚集。诸多外地考生,省试落榜,也进入太学读书迎考。所谓“阘茸之士始入泮林,英豪之流例趋京兆”[57]。京城文化氛围浓厚,其他考生也云集于此。所以,宋代科举考试,京城考生人数最多。臣僚言:“向来开封府、国子监两处应举者,常至数千人。”[58]苏轼兄弟,嘉祐初跟随父亲至京城参加科举考试,就是典型的案例。相比之下,太学的发解试分配名额多,录取率高。如庆历四年(1044)十二月,朝廷“诏:‘自今解发进士,太学以五百人,开封府以百人为额。’……太学生数多,故省开封解额以益之。”[59]甚至“天下发解进士到省,常不下二千余人,南省取者,才及二百。而开封、国学、锁厅预奏名者,殆将太半;其诸路州军所得者,仅百余人尔。惟陕西、河东、河北、荆湖北、广东南西等路州军举人,近年中第者或一二。……国家用人之法,非进士及第者不得美官,非善为赋诗论策者不得及第,非游学京师者不善为赋诗论策”[60]。京师唯太学马首是瞻。况且,北宋君臣认为:“太学者,教化之渊源,所以风劝四方,而示之表则。”[61]各地举子趋尚太学文风,一时形成风气。所以,“太学体”虽然是太学流行的文风,在每年举子中,却极有市场。从这样的角度出发,可以将“太学体”理解为科场流行的文风。

至此已经可以清晰辨明,“太学体”仅仅是为了科举录取,与个人性格、思想志趣、审美喜好毫无关系。还可以举“太学体”领袖人物刘几为例。欧阳修嘉祐二年黜落“太学体”代表人物刘几,嘉祐四年欧阳修再为殿试详定官,“是时,试《尧舜性仁赋》,有曰:‘故得静而延年,独高五帝之寿;动而有勇,形为四罪之诛。’公大称赏,擢为第一人。及唱名,乃刘煇。人有识之者,曰:‘此刘几也,易名矣。’公愕然久之。”[62]杨杰为刘煇作墓志铭,首提此事:

嘉祐四年春,仁宗皇帝试礼部贡士为崇政殿,又擢之道为第一。先是,皇祐、至和间,场屋文章以搜奇抉怪,雕镂相尚,庐陵欧阳公深所疾之。及嘉祐二年知贡举,则力革其弊,时之道亦尝被黜。至是,欧阳公预殿廷考校官,得程文一篇,更相激赏,以奏天子。天子称善,乃启其封,即之道之所为也。由是场屋传诵,辞格一变。议者既推欧阳公有力于斯文,而又服之道能精敏于变也。[63]

刘几改名刘煇,“精敏于变”,两年时间内,文风完全转移,一切围绕科举考试指挥棒转,有何个性可言!苏轼总结科场文风说:“利之所在,人无不化。”[64]这八个字极其简要准确地说明了科场流行“太学体”之根本原因,刘煇嘉祐四年文风的改变,依然可以追溯到这八个字上。《全宋文》卷一六六一辑录刘煇文章六篇,晓畅通达,完全没有险怪僻涩之弊。由“太学体”代表人物的作为,可以推知众多举子的趋尚,欧阳修嘉祐二年利用权知贡举身份,排抑险怪文风,对当时文坛的影响也得以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