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编写一本区域性医籍考,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夙愿。此事真正提上日程,缘于两件事:第一,清末民国时期,包桃初、包识生、包天白祖孙三代不但在福建,即便在全国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校注版《包识生医书全集》后附三人传记各一则,其中包桃初传云,“先生卒于清季戊申岁,享年六十有二,子三人,皆知医”,校注者标点为“先生卒于清季戊申岁,享年六十,有二子,三人皆知医。”其实,只要在百度上简单搜索或以《上杭县志》考察之,当不致出现如此笑话。第二,在一部古医籍校注稿中,序言中有“康熙癸亥小春上浣畹庵某某某识”句,依我们拙见,此句可以不加标点符号,如果一定要加,则标点为“康熙癸亥小春上浣,畹庵某某某识”亦可,校注者标点为“康熙癸亥小春,上浣畹庵某某某识”。稍具古文化常识者当知“上浣”即“上旬”,不致如此处理,何况校注者还“主编、点校和参编著作八部”。我们觉得,身在图书馆,总要为大家在中医药文献方面做点比较实在的事情,一来为师生员工服务是我们的职责,二来也说明我们还在一直坚持不懈地努力着。2013年,编者分别承担了福建省卫生厅中医药科研课题《闽台历代医籍考略》和福建省教育厅社科项目《民间遗存闽台中医药文献搜集与整理》,这两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科研的项目成为编纂本书的一个契机,也意味着这项工作要尽快开展。
以实用性的眼光观之,整理资料汇编性质的图书纯属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专门为他人做嫁衣,因此志存高远者往往多发表高论宏旨,一般不屑做此类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按照我们宏伟的设计,本书一定要体现出“考”的特点,医家生平、著作版本流传、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先前研究的讹误、内容提要等,笔者都曾经准备独立撰写。既然号称“考”,自然要正本清源、去伪存真。然而,当真正开展这项工作时,才发现其难度之大远远超出最初的想象。此书的编写历时三年之久,我们先后赴成都、武汉、沈阳、上海、北京、杭州、广州、长沙、台湾等地查阅资料,期间种种离奇经历外人无从知晓。有明明为建国后影印古籍却只能抄录者,有电话询问说某馆有某书千里迢迢到该地后告知无书者,有带着笔记本电脑却不让用电源者,更有直接告知管古籍的人不在连门都不让进者。如此等等,夫复何言。我们坚持认为,再宝贵的孤本珍本,如果不流通,还有什么价值。更为重要的是,翻阅各种目录文献类工具书,前辈学者的确已经做了大量坚实的工作。我们何德何能,置现有成果于不顾,竟敢另起炉灶,撰写一些蹩脚的内容。基于此,书中考证各项多引现有成果,并一一标注引用来源,以示既不掠人之美,亦不代人受过。间有所发明者,以“按”区别之。好在本书的初衷是为学界提供相对完备的资料集,如此处理倒也符合学术规范。
余生也晚,无缘亲耳聆听我校已故俞慎初老、盛国荣老的谆谆教导,但二老的精神的确给了我们很大的鼓舞。俞老以一己之力撰成《中国医学简史》,蒙学界王吉民、张赞臣、章次公、姜春华等赞誉,谓其大作“一反其积习,以社会发展为背景,重视医药学的成就,为近代医学史少见体例”。盛老医者仁心,泽被后世,其大量图书杂志、信件照片、古籍字画、手稿笔记捐赠给我校,实属难得,也实属幸运。据我们所知,全国各中医药院校图书馆中,捐赠图书文献者大有人在,如盛老赠品种类之多、数量之巨、质量之高,至今无能出其右者。二老的共同点在于,都非常重视文献的搜集和整理。1983年,俞老刊行《福建历代名医著作简辑》,对福建古医籍进行了初步的整理。与30年前相较,如今各种条件皆非往日可比,我等后辈理当继承前贤未竟之事业,遂以狗尾续貂之笔编撰此书,虽有东施效颦之嫌,但我们对前辈的仰慕和尊崇实出肺腑。
近年来,争历史名人成为各地非常突出的文化现象。三国佳丽大乔、小乔的故里,五省七地吵得面红耳赤,文攻笔战,好不热闹。唐代大诗人李白,世人以“诗仙”称之,既为“仙”,自然飘乎万里,云游四方,四川江油、湖北安陆、甘肃天水纷纷声称拥有确凿的证据李白为本地人,就连吉尔吉斯斯坦的某地也看不过去,坚持说诗仙是他们的人。一个李白,还闹出了国际纠纷。浙江诸暨和萧山也为西施闹得很不愉快,两地各自兴建了不少和西施有关的纪念设施,坚持西施为本地所有,以致于在一副漫画中,东施跳出来说,大家不要吵了,我们两人你们一地一个算了。不知这些才子佳人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更为离谱的是西门庆和潘金莲。据说山东某地区为西门庆和潘金莲究竟属于何地都闹得不可开交,某县抢先盖起了十分气派的狮子楼,作为标志性旅游景点之一,游客还可体验一把土豪西门庆的感觉,估计西门庆好找,潘金莲难寻。诸如此类的名人,不争也罢。先前不少研究者,往往将明代聂尚恒、清代陈修园的老师蔡宗玉作为福建医家处理,使得江西人大为光火,不少学者爬梳文献、深入田野,力证二人为江西籍无疑。类似的情况还有雷丰。雷氏,字少逸,祖籍福建是毫无疑问的。其祖父雷光天由闽迁浙,客居衢县,生逸仙,逸仙生雷丰,雷丰在其多种著作中均自题“三衢雷丰少逸氏”。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对籍贯问题还是相当在意的,雷丰都已经自题为“三衢”人,我们何必自作多情,非要让他认祖归宗呢。既然如此,还是不要生拉硬扯,非将他们作为福建人对待,也免得伤了兄弟省份的和气,徒增口舌之辩。
感谢读秀,感谢百度,感谢新浪爱问。编写此类性质的图书,需要大范围普查各级各类图书馆,面对人为设置的重重阻力,我们倍感无奈,甚至几近绝望,在许多图书馆中找不到的宝贵资料,通过你们往往有意外的惊喜。更重要的是,在伟大的“互联网+”时代,你们丝毫不嫌弃我们庙小人轻、势单力薄,完全以一视同仁的姿态对待包括我们在内的每一个阅览者,将海量资源免费提供。本书得以完成并能有所新的发现,自然是要真诚感谢你们的。
先贤有云: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三年来,我们费尽周折,草成此书,所收获的惟有诚惶诚恐,万般艰辛,可谓从无“欣然”,一路“可喜”。嫁衣最终是做成了,我们深知,这件嫁衣做的千疮百孔,破烂不堪。文献的搜集和整理是一项永无止境的工作,惟盼后来之人齐心协力,共襄兹举。
是为序。
王尊旺 蔡鸿新
201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