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跋
范行准跋:《秘传常山杨敬斋先生针灸全书》二卷,题建阳九十翁西溪陈言著,御医直隶长州怀仁张应试校正,江右安福县怀州欧阳惟佐录。没有序跋。陈言的始末无考。但这却是一部从未见过著录的针灸书,它的内容大致与明徐凤《针灸大全》相同。我也有一部徐氏《针灸大全》,是明末镌刊而清初三多斋印刷的本子,同样是没有序跋的。而且由于风伤和经过几次借出展览之故,那一张插图的扉页也破碎了,连带把徐凤的里贯也破损了,剩下的只有“石塘徐凤廷瑞编次”的几个字,石字以上无从推测它是什么字。但从旧题杨继洲的《针灸大成》中所记录徐氏此书,知是燕山人。燕山是今之河北玉田县西北二十五里的地方。
现再来讨论本书著作者的姓名问题。本书虽题陈言著,从书名看来,恐怕还是杨敬斋的书,或是由杨氏传授陈言的。但敬斋似为杨氏之“号”或“斋”名,他的名字无从考查,匆促间检了一下《常山县志·方技门》,也没有他的名氏。按杨继洲《针灸大成》在杨济时《玄机秘要》下有云“三衢继洲杨济时家传著集”。丹波氏《医籍考》作杨继时《卫生针灸玄机秘要》三卷,并云“未见。”但又引有王国光序云:“三衢杨子继洲……祖父官太医,授有真秘,纂修《集验医方》进呈,上命镌行天下。”又云:“世宗朝,命大宗伯试异选,侍内廷。”则杨济时之祖是明嘉靖时的御医。赵文炳在万历二十九年序《针灸大成》有云:“余承乏三晋,值时多事……弗克匡济,由是愤郁于中,遂成痿痹之疾,医人接踵,日试丸剂,莫能奏效。乃于都门延名针杨继洲者至,则三针而愈。”那末撰《针灸大成》的杨继洲,即撰《针灸玄机秘要》的杨济时。《四库全书提要》作者纪昀之流说,“继洲,万历中医官,里贯未详,据其版刊于平阳,疑继洲为平阳人也。”似误。因王国光序和《针灸大成》中并著继洲为三衢人,继洲的里贯固可考见的。
但又有问题发生的是本书末尾有书肆莲花木牌子刻着“万历辛卯仲冬月书林余碧泉刊行”二行文字。辛卯即万历十九年。较赵文炳序《针灸大成》时适早十年。而本书《金针赋》《标幽赋》等注又略与《针灸大成》之杨继洲注解略同(与徐氏《针灸大全》完全相同)。且《针灸大成》卷一“针道源流”中也引用《玄机秘要》之书,更明标“三衢继洲杨济时家传著集”之文。因此我很疑心《针灸大成》一书,并不是杨继洲的书,而应当是晋阳靳贤的书。证据也是根据《针灸大成》卷一“针道源流”之后的结语:“《针灸大成》总辑以上诸书类一部分为十二卷,委晋阳靳贤选集校正。”再王宏翰《古今医史》也不言继洲曾著《针灸大成》。因而我疑心本书倒是杨氏家传的书,敬斋可能是济时祖称。所谓“建阳九十翁陈言著”者,或因就杨氏原书重加编次、图绘而居其名,或竟为书肆余碧泉嫁名陈言,均未可知。
再从本书与徐氏《针灸大全》作一比勘,可知二书内容除各图外大致相同的。本书上卷第一篇是《周身经穴赋》,以下就是论一穴有二名、三名以至六名,及论一名二穴。而以《梓岐风谷飞经走气撮要金针赋》《流注指微赋》《通玄指要赋》《灵光赋》《席弘赋》《标由(笔者注:针灸大成作“幽”,针灸大全作“由”)赋》六种赋文厕其后。卷下则于各种经脉、经穴、脉络,及禁针孔穴、时日、九宫、太乙神人禁忌与论子午流注法、窦文贞公《八法流注》等文之后,有十二经流注图及头部孔穴正侧四图,以下又杂厕背、颈、膺、腹等十四图,而以诸病孔穴图占全书一半的篇幅。在诸病图中,又以伤寒居其大半,最后为崔氏《取四花穴法》《骑竹马灸法》等图,为宋元以下针灸书中所习见。
前已提到,本书大致与徐氏《针灸大全》相同,仅有篇目次第前后略有出入而已。如《金针赋》诸穴一名至六名等,本书在上卷,而徐书居于第六卷之末。惟此书把诸病穴之法并绘制为图像,徐书却都没有,此其最异之点。而本书一病一图,或更把一病的每一证候也绘制为图,尤为前此针灸书所未见。不能不说是本书所首创的特点。
至此书与徐书究竟谁抄谁的,现尚难断言,虽《针灸大成》把徐氏之书列于杨氏《玄机秘要》之前,和徐书卷六“定取四花六穴之穴”小引有“廷瑞谨识”字样,仍难断定出于徐书,因此类文字,也见于他书。我们更从本书的渊源来看,它是撷取元明以来针灸书中的重要文字,为学习针灸者诵读便利,对穴下针而作,故多录取歌赋一类的文字和绘制多量的图像,而许多亡佚了的书实际也无形中被它保存下来。如《医藏书目》著录之《窦文贞公六十六穴流注秘诀》,实即本书窦文贞公八法流注之文。按窦文贞公,即窦杰的谧号,他后来改名默,字汉卿,以针术显名于金元之交,“子午流注”之说,或是他所倡导的。成为针灸史上一突出的史踪,也是以前针师所未见,和我们过去某些号称对针灸有研究的专家所懵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