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庙畤与五行学说

二、秦汉庙畤与五行学说

汉阳陵宗庙五方—五色—五行的修造理念绝非横空出世,其源头可以追溯甚远。秦设雍四畤,分别祭祀白帝、青帝、黄帝和赤帝,四季祭祀“各如其帝色”。

秦始皇并天下称皇帝,有五德之议:“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畅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22]可以清晰看出五德—五色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汉高祖补设北畤祠黑帝,为雍五畤,开始系统地祭祀五色帝。秦及汉初雍五畤的祭祀:“畤驹四匹,木禺龙栾车一驷,木禺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23]

孝文帝十三年,以五德终始说为依据,更汉为土德,随即改变历法服色,文郊见雍五畤。孝文帝十四年更改郊祀制度,“于是作渭阳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门,各如其帝色。……五帝庙南临渭,北穿蒲池沟水。”“十六年,上亲郊见渭阳五帝庙,亦以夏答礼而尚赤。”[24]渭阳五帝庙属国家规格最高的祭祀之一,其祭祀性质与雍地的郊祀相同。[25]汉文帝又立长门五帝坛。[26]《史记·封禅书》“数年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岁时祠如故,无有所兴”[27]表明汉景帝并未过多更改其父汉文帝所确立的祭祀制度,只作继承延续。武帝建元七年郊见雍五畤,后设汾阴后土祠,“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又立甘泉泰畤,以五帝配享泰一,祭品“五帝各如其色”[28]。以同色祭品供享五色帝,是自秦至汉武帝太初年间官方的普遍做法。

尽管郊祀与宗庙祭祀不可一概而论,但郊祀五色帝无疑透露出五行学说被广泛应用于西汉官方国家祭祀,影响着所有“国之大事”,处于国家祭祀一环的宗庙祭祀很难摆脱这种影响。

西汉宗庙并不祭祀五色帝,但祭祀方式仍与五色、五行联系密切。汉高祖高庙、惠帝庙都在长安城中,文帝在长安城南修建顾成庙,“古之庙皆在城中,孝文庙始出居外”[29]。汉景帝修建德阳庙极有可能是继承汉文帝修顾成庙的举措。之后宗庙基本都置于陵墓附近,如《汉书·韦贤传》记载:“京师自高祖下至宣帝,……各自居陵旁立庙。”[30]《汉书·礼乐志》:“高庙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文庙奏昭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孝武庙奏盛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五行舞者,本周舞也,秦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曰五行也。……诸帝庙皆常奏文始、四时、五行舞。”[31]《四时》和《五行》舞被广泛应用在西汉宗庙祭祀中,其中《五行》在秦的祭祀中也有应用。

可以看出西汉宗庙一脉相承,其建筑规格、祭祀方式没有颠覆性变化,《四时》与《五行》乐舞在宗庙祭祀中占据着尤其重要的地位。尽管乐舞早已失传,通过仅存的标题,我们或者尚可窥得一二真相。《礼记·月令》记载古代天子在十二个月里分别居住在东南西北四面的十二座“室”;《管子·幼官》载天子于不同季节饮相应井水,中央黄后之井、东方青后之井、南方赤后之井、西方白后之井、北方黑后之井;《吕氏春秋·十二纪》规范天子行为准则,与时气相适应:“孟春之月,……天子居青阳左个,乘鸾辂,驾苍龙,载青旂,衣青衣,服青玉,食麦与羊”;“孟夏之月,……天子居明堂左个,乘朱辂,驾赤骝,载赤旂,衣赤衣,服赤玉,食菽与鸡”;“孟秋之月,……天子居总章左个,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旂,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孟冬之月,……天子居玄堂左个,乘玄辂,驾铁骊,载玄旂,衣黑衣,服玄玉,食黍与彘。”[32]从这些文献可以看出四时与五色的对应关系非常明确,因此视《四时》舞为五行观念的外化表现未为不可,《五行》舞更是直接说明秦及西汉的宗庙祭祀中,五行观念的重要地位。甚至西汉宗庙的正方形格局、以四神空心砖强调四方的做法,都有可能是在五行观念指导下,为配合祭祀乐舞而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