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

瘴乃方隅淫气，症由湿热时邪。风炎土薄，阳气泄而冬少雪霜；地湿沙潮，阴气盛而夏无炎热。朝夕漠漠雾昏，春夏霏霏霪雨。人苦困沉濡汗，物多霉朽醭[32]翳。饥饱劳役者易染，内伤不足者偏侵。多中湿脚气之疴，见上热下寒之症。感于外，则为身热头疼；感于内，亦为腹胀呕泄。着于上，则脘闷而心烦；伤于下，则腰疼而足冷。皆阳燠[33]阴湿之邪，为寒热汗昏之症。

阳已泄而多汗，汗法难行；阴内伏者下虚，下法忌与。先圣散子以温开，攻上热而兼祛下湿；进嘉禾散而升降，调中气而列逐岚邪。目赤睛黄，不宜姜附；时寒时热，亦主柴胡。太乙紫金锭，为辟邪之宝；平胃正气散，擅疗瘴之神。病传病并，同伤寒时疟施汤；积热积寒，从温化平和调剂。炎蒸卒感号中箭，先宜刺法泄邪；蕴热复伤哑瘴生，症属脏伤难治。入其境而水土不合，以辟恶和胃为功；适其地而节慎起居，惟正气养中是主。

脉洪脉数，皆为热瘴之瘨；弦紧缓浮，瘴疟伤风之候。洪数不实，乃阴闭而阳浮；微弱实沉，别虚寒与寒瘴。附子生姜，发散温中常用；紫金锭苏合丸，通中辟恶时宜。冷调温剂，为忌寒凉。

按：瘴气多在岭南，予未经其地，但闻其地草木，四时不凋，地湿风温，冬不寒而夏不热，此气化常浮，少收藏之令也，由方隅地势使然，亦不可不知者也。大梁李侍诏有《瘴疟论》，甚为明晰，附录以备参考。其论云：岭南号炎方，而临濒海，地卑土薄，则阳燠之气常泄于外，而阴湿之气常盛。二气相搏，寒热所由作也。阳常泄，故冬无霜雪，四时放花。居其地者，气多上壅，表疏多汗，盖阳不返本而然。阴气盛，故晨夕雾昏，春夏淫淋不已。一岁之间，蒸湿过半。三伏之内，反不热，盛夏连雨即凄凉，饮食衣服之类，往往生醭。居其境者，多中湿脚气，身重多汗之疾，此阴气偏胜所致。阴阳之气，既偏而相搏，所以感受者，多寒热不齐之候也。夫阳气既泄，使人本气不坚，阳不降，则气上浮，故病者多脘闷膈；阴湿既盛，使人下体多寒，阴不升，常沉于下，故病者多腰膝重疼，腿足寒厥。症虽不一，大抵总出阴阳不升不降，为上热下寒之候也。人有多食槟榔，以为辟瘴，而实则中气渐虚。阳既不固，病则寒热大汗，汗既多，汗法难行，中既虚下法难用，若执伤寒三法为治，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者也。惟宜温中固下，升降阴阳正气之药为主，则治无难也。二仆病胸膈痞闷，昏躁不知人，愿得凉药清膈。予审其因，实属上热下寒，皆以生姜附子汤，浸冷服之，服后皆醒，言幸得凉药而愈，又乌知姜附之力耶？翌日[34]各与丹朱丸一丸，皆能食粥，复以正气平胃之剂，治之而愈。盖附子、生姜，既能发散，又能导虚热，除下焦宿冷，且能固接元气。烦闷者，浸冷与之，此投其所好，而伏其所因也。如其脉症皆实，目黄赤者不可用附子，寒热者与小柴胡汤。若脉症可疑，寒热难辨者，宜服嘉禾散，热盛者，浸冷服之。此散宣调中气，升降阴阳，兼治下虚中满，虽当温暑伤寒，服之亦解。人之病此者，亦竟岂无当汗下者，而实则不多见也。

又新安汪[35]棐《指迷方瘴疟论》云：南人病，皆谓之瘴。方书言南方天气温暑，地气郁蒸，阴多固闭，阳多发泄，草木水泉，皆禀毒气。感而为病，轻者寒热往来，正类痎疟，谓之冷瘴；重者热如炭火，昏不知人，谓之热瘴。最重者，一病失音，莫知所由来，谓之哑瘴。冷瘴不死，热瘴久而死，哑瘴无不死，此方书之说也，然以予意度之，所谓哑瘴者，非伤寒失音，中风不语之类乎？治得其道，亦有可生，安得谓之必死耳？若夫热瘴，乃盛夏初秋，茅生狭道，热气蒸郁，无林木蔽日，无水泉解渴，人行其间，感受暑邪，其病热是重，亦有饮酒嗜炙而积热者，其感既深，其热是盛，稍延不治，二三日即血涩而不可救矣。南中[36]谓之中箭，又谓之中草子，其处有挑草子法，以针刺头额，及上下唇，皆令出血泄邪，徐以草药解其内热，则应手而愈，又安得谓之久而死耶？至于冷瘴，或寒多热少，或寒少热多，亦有叠日间日之作。及其愈也，疮发于唇，即是外方之疟。本非重病，若误治症变，亦有危败者，岂可以必不死而忽之？但见其脉息极微，见其元气果虚，即与附子汤可愈，若投以寒凉，则阴盛必亡；如脉果洪盛，症候果实，宜服和解药而徐治之，若误投热药，则阳盛必毙。要在切脉审症，随其虚实寒热而治之，无不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