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汤

真武汤

黄灿之媳,患咳嗽,服黎贡南医生之天门冬、麦门冬、地黄一派清润药,计过百剂,竟至阴霾四布,咳喘,无胃(没有食欲),夜不成寐,几成大肉陷下之死症,乃邀余诊。余以其家素服贡南医生,中贡南之毒已久,乍投与贡南相反之药,必因少见而多怪,姑作二陈汤加术与之。次日复来请诊,据云“已效”。余晓之曰:“此证用二陈汤,不过杯水车薪,乌能愈?”对曰:“荐之者谓先生高明也。”余曰:“高明者,非处此等方剂之谓。若出好方,第恐骇怪而不愿服之。”病家肃然曰:“服药过百剂,愈医愈弊,岂欲复蹈前车之失?先生但用先生之法可也。”余乃出大剂以纠前药之偏,以真武汤加减,附子由五六钱,用至一两;干姜由三钱,用至七八钱。渐有起色,由是而喘平而胃纳增进,而咳亦渐少。嘱其:“守服此方,至痊愈后,仍续服二三剂,则血气加赠,转弱为强,幸毋枉我之苦心也。”

待清明时节遇其大伯,则称谢不置,谓不特大病已愈,且血气充盈,容貌光泽,胜未病时远甚,拟以厚酬为谢云。余曰:“能受吾之方治者,即吾之知己也。今睹此好景,余之喜何可言喻?讵思望报耶。”不及端午节余返家,忽闻此妇已死。据云:“贡南语其大伯云:庇留之方无病者尚不可服,况阴虚证乎?”自请为之诊视。时此妇肥美胜常,照旧操作,唯以缫丝近火,觉得口渴,贡南遂扬言热证。不知此乃身体壮健之征也,竟以天门冬、麦门冬等与之。初服犹未见弊,再服三两剂,痰饮复生,咳痰再作。自是愈服愈咳,贡南更归咎附子毒发,更投重剂。不数日而咳喘息高,遂死。

原按:此君自诩世医,实则未知仲景之道为何,抑未知医道为何物也。无怪以阳虚为阴虚,置人于死地而不悟也。何不深加省察,以穷流溯源耶?盖前次服药百余剂乃几濒于死。而服庇留之姜、附百余剂,竟强壮异于昔时——个中机窍,终茫然而弗之觉。伤哉此医,惜哉此妇!

评析:此案令人颇多感慨。郑钦安曰:“以三阳之方治三阳病,虽失不远;以三阳之方治三阴病,则失之远矣。”本案即是明证。黎贡南医生“自诩世医”,对此证“以阳虚为阴虚”,一误再误,“前次服药百余剂乃几濒于死”;继则“置人于死地而不悟也”,真所谓“庸医杀人不用刀”也。此辈“名医”,根本“未知仲景之道为何,抑未知医道为何物也”。愿天下名医常怀反省之心。

黎庇留诸案中但言附子,未提剂量,此案则明确“附子由五六钱,用至一两;干姜由三钱,用至七八钱”,可知其附子具体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