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逆汤

四逆汤

(1)冯妇,仅有一女,八九岁,爱如掌上明珠,患下利之症,日趋沉重。请某名医至,开出贵重药散,处以普通利湿止疴剂。服药后,傍晚则四肢厥逆,以为不治,置于地上。

其亲人冒雨延医,困惫无赖,酌酒消遣,适予在酒肆诊病,因询问予曰:“先生能为小儿医乎?”予曰:“医学固有分科,理则一也。”遂邀予诊,视之则四逆证也,脉沉微欲绝,手冷过肘,足冷过膝,与以四逆汤。嘱抬之上床,小心灌药,下利渐减。明日再诊,复与前药,疴止厥愈,五六日复原。

(2)谭某,贩茧绸为业,适由佛山回乡,多饮茶水,晚膳后,精神如常。睡至四更,下利。至晓下利已三四次,急迎余诊。按左手脉未毕,患者即不能忍,急忙如厕。持其六脉皆沉,与大剂四逆汤,嘱其连买两剂,盖恐药肆远隔,购药不便也。翌早,病者自来门诊,若无病状。据云:“昨日药未及煎,疴呕殊急,吐于枕畔,不能起床。服药后得酣睡。即醒复疴,乃服第2剂。遂进饭焦半碗,下午疴呕俱止。晚食饭焦一碗,安睡如常。”霍乱证伤人最速,善治之则其愈亦速。

(3)医生潘少干,日中多饮水,以数日未大便也。睡至四鼓,大便初硬后溏,颇以得大便为快。嗣后连下三四行。次早回家,延余诊之。与以真武汤去芍药加干姜,服后,下利不减,且腹痛。下午余复往诊。至则客座为满,多系业医者。

有爱余者,悄然问曰:“病势如何?”余曰:“君爱我甚厚。然今日之事,我苟不负责,则无人能治焉。前方非不对证,奈法高一丈,魔高十丈何!当以大剂猛药为之,必效。”遂主以大剂四逆汤。病家睹方疑信参半,延至入夜,汤成而尚未服。余又至其家,见案头置浓煎之药一碗,而众口纷纷莫衷一是。余慨然曰:“若药有不合,我当任其咎!”正议论间,病人已手足厥矣,牙关闭矣。其妻彷徨无措。余命将药渐次灌入,并速其再煎1剂。汤未成而病者能言,叹息不已。然手足未暖,又疴。余续进此剂,并与饭焦茶,疾遂告止。次日用理中汤加附子,以开其胃,尽日无疴。

次日邀诊,称夜半复疴。其妻谓:“入晚口渴难忍,因少与之茶,岂由是耶?”遂严禁茶粥,潘之疾即愈。

评析:从扶阳角度看,真武汤药力显然不敌四逆汤,黎氏虽然去芍药加干姜,犹不如四逆汤药专力宏,此案证明这一点。观黎案中多有四逆汤服过以真武汤善后者,亦证明此点。

(4)冯某,父子俱以搜取肥料为业。其父年已古稀,忽患下利清谷。请高姓医诊治数日。高医固负盛名,熟读伤寒,用药俱大补大温之剂,以附子理中汤更重加归芪之类。服药以来,下利不减,且四肢厥逆,无脉,胃气已败。予诊毕,断曰:“证诚重笃,但必利止后,脉渐出始有生理。”即用四逆汤日夜连服,次日下利止,而脉仍未出。即于原方加人参续进。是日颇能纳食。次早诊之,脉渐可循,生气还出也。复诊据言昨夜不能成寐。盖由下后,心阴已虚,心肾未能相交,故心烦难以入睡,于是改用黄连阿胶汤,1剂即能熟睡。

原按:此证连用姜、附,忽改芩连,所谓帆随风转也。由是调养数日,即告复原。夫以七十老翁,病危乃尔,而收效之速竟复若是。益知仲景之方固不可易,而六经之法,胥在运用之妙耳。

评析:此案下利清谷,高医虽然“熟读伤寒”,然用药“以附子理中汤更重加归芪之类”温补,似无不妥,但“下利不减,且四肢厥逆,无脉,胃气已败”。毛病出在扶阳而夹以参术芪一类补药。郑钦安屡次戒人:“今人亦有知得此方(四逆汤)者,信之不真,认之不定,即用四逆汤,而又加以参、归、熟地,羁绊附子回阳之力,亦不见效。病家等毙,医生束手,自以为用药无差,不知用药之未当甚矣。”(《医理真传·卷四》)本案即是明证,黎氏深谙此中诀窍,改以四逆汤单刀直入,挽回败局。

患者服用四逆汤后,出现心烦难眠,黎氏认为阴证转阳。郑钦安在“服药须知”里说道:“凡服此等热药,总要服至周身、腹中发热难安时,然后与以1剂滋阴。此乃全身阴邪化去,真阳已复,即与以1剂滋阴之品,以敛其所复之阳,阳得阴敛,而阳有所依,自然互根相济,而体健身轻矣。”(《医法圆通·卷三》)至于滋阴的具体方药,郑氏未提,据唐步祺先生经验,荐用黄连阿胶汤,黎氏此案正是用的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