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弱势本科生象征资本积累的劣势境遇

第三节 经济弱势本科生象征资本积累的劣势境遇

因为象征资本可以同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和经济资本之间相互转化,特别是一般地可以认为象征资本是其他形式资本的延伸和固化,所以象征资本的来源其实是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如此则家庭经济弱势本科生象征资本的积累很大程度上就是来自于他们其他三种资本的累积。这一点经济弱势本科生与其他本科生是一致的,如果把社会作为一个竞争场,在微观政治的视角下则经济弱势本科生将要与其他本科生在积累象征资本上形成竞争,从而最终实现社会分层。如上所指象征资本具有正向性。经济弱势本科生不同之处在于他们需要经由贫困生认定,也就是他们会被认定为贫困生从而拥有一个“贫困生”的符号标识,而“贫困生”符号从某种角度看是一种负向象征资本,这就是经济弱势本科生象征资本积累的一重劣势境遇。

在教育补偿实践中,经济弱势本科生无论他们接受与否,实际上都会经历一个由“贫困生”符号所带来的负向象征资本规训。经济弱势本科生进入大学场域后面对学校的贫困生认定程序,往往会经历一个复杂的心路历程。这一心路历程,我们从旁观者的宏观角度来看,无非是“贫困生”符号有损于个体自尊之类,但是回到经济弱势学生的生活世界中且从微观政治的视角来审视就会发现其中的复杂之处。“贫困生”作为一种身份符号其象征意义十分丰富,但是在中国特定的文化中,“贫”是被人看不起的标识,而且其意义十分丰富,它让人想象到没有好的成长环境,所受教养、教育贫乏等,其整体形象一般与所谓的“高富帅”相对立。而且经济弱势本科生处于20多岁的年龄,他们与生活在同一场域的同龄人总是存在有意或无意的比较,谁也不想因为家庭经济贫困而与他人有所不同或者低人一等。如此种种都是复杂的经济弱势学生的心路历程,从学理上讲他们一旦接受了被认定为“贫困生”甚至由此而得到公示后,就会经历“贫困生”符号及其产生的负向象征资本的物质、社会和精神规训。这些规训对一个20多岁的个体而言,在许多情境中会给他们带来负面的情绪和心境。但是经济弱势学生也是一种“经济人”,他们会理性地考虑自己可能的利益所得。然而身份经常被赋予权力,[19]家庭经济弱势本科生接受被认定为“贫困生”后,就获得了一种身份权力,即他们可以获得来自政府、社会和学校的各种教育补偿特别是经济补偿。明显地,经济弱势学生获得这种身份权力的前提是接受“贫困生”符号和负向象征资本的物质、社会和精神规训,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种代价和成本。面对如此负向象征资本规训,大部分学生会接受甚至主动寻求,因为他们知道获得教育补偿是自己生活和成长的必要基础,或者是他们克服了因此被规训的心理关。然而也有部分经济弱势学生会不接受贫困生符号,虽然他们知道这一身份符号能够给他们带来个体紧缺的教育补偿资源,但是还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家庭贫困信息和脆弱的自尊。这种现象就是“符号抵制”。“抵制”是一种对抗性行为,可外显,也可以是内隐的。但是可贵之处在于,这一文化研究核心概念应用到教育场域,它引入了“社会结构”“人的能动性”“文化”和“自我构建”等分析意识。[20]可以看出,经济弱势学生抵制“贫困生”符号和负向象征资本规训与他们的能动性和自我意识有关,但是抵制后,他们也真切地拒绝了自己成长所需要的教育补偿,而这些教育补偿资源又是经济弱势学生更多地积累正向象征资本的基础。另外较大部分经济弱势学生会接受“贫困生”符号的负向象征资本的规训,他们可以经由付出这些负向规训的可能代价来换取教育补偿,以期获得与非经济弱势学生同样的成长条件。所以无论对规训是接受还是抵制,经济弱势学生与非经济弱势学生相比都具有因贫困生符号所带来的负向象征资本积累的劣势。

象征资本的积累来自于经济资本、文化资本与社会资本的延伸和固化,所以分析经济弱势本科生象征资本积累境遇要回到这三类资本上来。经济弱势本科生的一个质的规定性是他们的家庭经济处于相对弱势地位。需要明确的是,经济资本与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之间往往具有一定程度上的一致性,即在某个经济弱势家庭成长的本科生,他们的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拥有量同样地会呈现不同程度的相对劣势。文化资本具有身体化、客体化和制度化三种形态。[21]细观之,身体化的文化资本是个体的知识、技能、情感和价值观等,它附着在个体的思想意识和身体中;客体化文化资本则是客观实物如书籍、光盘等;制度化文化资本由广义的制度所赋予。对经济弱势本科生而言,其家庭经济贫困往往会伴随着他们身体化文化资本的不足,他们所受的教育可能更多是与读写算等基本生存技能相关,而与文化品味和博雅艺术关联较少,这是受到家庭经济状况所制约的后果。同样很明显,经济弱势家庭所拥有的和从这样家庭成长的经济弱势学生所获致的客体化和制度化文化资本也往往会处于劣势地位。社会资本被认为是一种在相互熟悉和认同而又被不同程度制度化的环境中的可持续性的社会关系网络的集合,它可能是现实的,也可能是潜在的。[22]社会资本如果是现实的,则它是现时存在的关系网络,如果是潜在的,则指它在将来能够形成某种关系网络,但是从教育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把这种潜在性拓展理解为附着在个体身上的构建社会关系网络的意识和能力。可以看出,无论是现实的还是潜在的,经济弱势本科生因家庭贫困往往会导致社会资本的相对不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整体观之,经济弱势本科生其家庭经济贫困往往会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的相对劣势,这导致的象征资本不足就是经济弱势本科生象征资本积累的“先赋劣势”。

经济弱势本科生进入大学场域后就会经历新一轮的象征资本累积过程,但是需要明确的是,由于主体的不变,在大学场域他们积累象征资本不能与之前的“先赋劣势”割裂,也就是诸多的“先赋劣势”会带进大学场域从而影响他们象征资本的进一步积累。经济弱势本科生进入大学后积累象征资本主要是通过对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的延伸和固化。因为经济条件的基础性,经济弱势学生所拥有的发展自己即积累资本的条件相对不足,这使他们在大学场域内通过文化活动、社会活动和经济活动去积累相应资本的丰富程度受到限制。譬如,没有充足的资金来参加高雅的艺术学习等等。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在文化资本、社会资本、经济资本的积累过程中,都存在与主体身心相关的因素。如主动累积这些资本的意识和能力,在文化资本中特别还有主体自我学习的意识与能力。这些与主体心智相关的资本积累因素用布迪厄的概念概括就是“惯习”。[23]经济弱势本科生的“先赋劣势”特别是其“惯习”带来了他们在大学场域象征资本积累的“后致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