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自我与经济弱势本科生符号自我构建
威利指出,自我即符号实体,这也就意味着自我不只是在运用符号,自我本身就是符号。[24]这样“符号自我”的概念就形成了。更为重要的是,威利提出“符号自我”概念旨在避免自我“向上还原”即被社会所吸纳,也避免自我“向下还原”即被生物本能所支配。[25]在自我的三元结构中,自我是可以对话的,这种对话性展示了符号自我的自反性。自反性指个体以某种仿佛是远离自身的方式来描绘一个事物,而又站在某个点,个体转过头来朝自身回移这样的一种状态。[26]这里符号自我的自反性展示的是建立在自我三元结构对话性基础上的个体反思能力。另外,自我三元结构还决定了个体内心的一致性,它为个体对自身的价值约束提供了动力,即崇真、向善和求美,一致性成为符号自我的内在规定。[27]由此可知,正是符号自我的自反性和一致性,才使其有可能避免向上和向下还原,呈现出自我的理想形态也就成为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构建自我的身份,其外在方式就是形成和接纳不同的与身份相关的符号,从而形成一个身份的符号集合。对家庭经济弱势本科生而言,在一个维度上,就存在接纳或者不接纳“贫困生”这样一个符号的重要的身份构建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所谓的身份构建问题其实其核心关涉就是(身份)符号接纳,也即符号自我的构建。对个体的身份构建而言,客观上存在一个逻辑过程,即从身份认知开始,接着是身份挣扎,最后是身份认同。所谓身份认知就是要辨识某一身份符号解释项的特殊性,比如“贫困生”对本科生而言意味着怎样的特殊性。身份挣扎则体现在不同的个体身上程度会不一样,有的对某一身份符号难以接纳,但是这种身份符号给个体可能带来的收益又是重要的,在这样的情景中个体身份构建时身份挣扎程度就会高。最后是身份认同,个体经历了符号身份的挣扎后会得出一种结论,这种结论就是身份认同,当然身份认同也可能是完全否定式的。质言之,身份的表征是符号,身份构建伴随着符号活动,其本身就是符号自我的构建,而符号自我的构建则是建基于自反性和一致性之上的。
再把上述理论应用到经济弱势本科生符号自我的建立上来。通过观察我们可知,家庭经济弱势本科生对“贫困生”符号的态度往往有三种类型,即简单抵制、合理接纳与过度接纳。解释之就是,当家庭经济弱势本科生因为自身心理认知和情感等原因,简单地拒绝“贫困生”的符号,也就是这类本科生不去申请认证为“贫困生”,甚至根本就不让他人知道其家庭的经济弱势,这就是简单抵制。另有一类学生,其家庭经济呈弱势,他们申请认定为“贫困生”,但是他们利用了贫困生认定制度中“信息不对称”来投机使自己获得超越了自身贫困程度的“特困生”之类的符号,这就是过度接纳。处于这两类中间的是合理接纳,这类学生通过向有关方提供真实信息以按相关规定获得贫困生身份。事实上在家庭经济弱势本科生群体中,对贫困生符号简单抵制的群体规模会超出我们的想象,因为这样一个群体总是不被他人所关注,但他们默默存在着,并且以简单抵制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而现有贫困生认定制度存在自身难以克服的漏洞也是事实,个体具有投机心理,再加上我们的教育体制人文性缺失,具有培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28]倾向的弊端,在这一语境下,部分本科生夸大了自身家庭经济弱势程度,搭了“便车”,这类过度接纳现象在现实中也不少见。居于其中的是对贫困生符号的合理接纳。如上现象是我们从表面看到的,在其之下,存在不同个体的不同“经验自我”和“自我预期”。“经验自我”来自“过去”,是“客我”和“主体”反思的“客体”,来自于物质自我、社会自我和精神自我;“自我预期”则是经济弱势本科生与“未来”的“你”的对话,是符号的“解释项”。“经验自我”和“自我预期”都会影响家庭经济弱势学生对“贫困生”符号的选择,即无论是简单抵制、过度接纳抑或是合理接纳“贫困生”符号的本科生,都能从“经验自我”和“自我预期”中找到缘由。譬如有过物质贫乏体验且对未来具有通过扶助脱贫预期的本科生,他们通常不会抵制“贫困生”符号。但是如果经济弱势学生在过去的精神自我中有相关负面意义生成,则他们就很有可能抵制这一符号。无论是简单抵制,还是过度或合理接纳“贫困生”符号,经济弱势本科生的这一选择过程实际就是其在此语境中的符号自我构建。显然地,并不是每一个体的符号自我所构建的“自我图式”[29]都符合符号自我的“理想型”。
经济弱势本科生的符号自我构建中存在简单抵制和过度接纳两类偏差,这两类偏差会对他们自身的成长带来负面的教育影响。需要再次明确的是,威利提出的符号自我具有“自反性”和“一致性”,自反性建基于自我的三元结构理解及其对话性,一致性则是出于个体本真中的真、善、美元素的客观存在以及在此基础之上个体内心对和谐的追求。自反性与一致性极力避免的是自我向上和向下还原,前者即个体被社会所吸纳和遮蔽,受社会观念所左右,个体真实诉求被忽略,后者则是个体被自身的动物本能所左右,只重视个人所欲,难以顾及他人和社会的秩序与利益。自反性与一致性使个体的符号自我合理构建具有可能性。由上可知,威利意义上的符号自我构建具有理想性格,而现实中却总是存在符号自我构建的偏差。经济弱势本科生对“贫困生”符号的简单抵制,可以归为符号自我构建的向上还原偏差。这类本科生“经验自我”以及由此带来的对“贫困生”符号的“未来预期”(解释项)多是负面的,他们对他人和社会怎样看待自己有着过度的担忧,不能很好地接纳自我以及自己的原生家庭。这样在一定程度上,这一弱势群体在个性中具有较强的封闭性,甚至在人际交往过程中会存在对自我尊严的过度保护倾向。简单抵制“贫困生”符号的学生难以正常地看待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出身差异,也常常不能完全接纳自己,甚至个性中存在偏执成分,符号自我构建中更多地偏向于向上还原,这种情形肯定会影响他们自身的成长。外在地看,这类学生可能只是抵制接纳他人和社会给予他们的帮助,但是实际上他们这种难以自我接纳的心理更会潜移默化地给自身的成长带来负面影响,使他们难以构建一个开放、对话和平和的美好自我。在另一端,经济弱势本科生对“贫困生”符号的过度接纳,则是符号自我构建向下还原的偏差。简言之,这一群体的“经验自我”中有贫困生活艰苦的体验,另一方面在他们的“未来预期”中又有对摆脱贫困生活的欲念,过度接纳的另一合谋者则是我们教育中人文性的缺失。个体具有生存的本能,追求美好生活无可厚非,个体“自利”是社会进步的基础,但往前发展,“自私”或者“精致利己”则不是我们教育所要培育的德目。因为贫困生认定制度中“信息不对称”的客观存在且难以根本改变,过度接纳“贫困生”符号者不在少数,当他们通过过度接纳行为获益后,这一方面带来社会不公,使有限的贫困生弱势补偿资源利用效率不高,更重要的是这种投机行为强化了他们价值观念中的相关负面元素,这种教育影响较为恶劣,对过度接纳者本人的负面影响具有终身性,且对班级、大学正向的文化生成形成破坏,其他本科学生在这样一种大家都能观察到的非公正文化中生活,不受其影响而产生相关负面意义生产几乎是不可能的。经济弱势学生符号自我构建的过度接纳偏差在客观上促进了“精致利己主义者”培养环境的形成,其负面影响应受到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