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父宰
青州民某,五旬继娶少妇。二子恐其复育,乘父醉,割睾丸而药糁之。父觉,托病不言。久之,创渐平。忽入室,刀缝绽裂,血溢不止,寻毙。妻知其故,讼于官。官械其子,果伏。骇曰:“余今为‘单父宰’矣!”并诛之。
邑有王生者,娶月余而出其妻。妻父讼之。时辛公宰淄,问王:”何故出妻?”答云:“不可说。”固诘之,曰:“以其不能产育耳。”公曰:“妄哉!月余新妇,何知不能产?”忸怩久之,告曰:“其阴甚偏。”公笑曰:“是则偏之为害,而家之所以不齐也。”此可与单父宰并传一笑。
《单父宰》由两则各自独立的故事组成。前者写青州二子阉割了亲生父亲,为的是唯恐新娶进门的年轻继母“复育”,会少分家产。二子趁父酒醉,偷偷割下父亲睾丸并撒了药。该父怕丑,没敢声张。待与妻同房时,伤口破裂,血流不止而死。继母告了二子,县令经审定案,并斩二子。事后,县令似有所悟地调侃道:“我今天成了‘单父宰’了!”个中典故为:“单父”是地名,治所在今山东省菏泽市单县南,相传为虞舜师单卷所居,故名。“宰”即县令。表面上“单父宰”是说“当了单父县的县令”,实际是用以谐“骟父宰”之音,即把“骟”父亲的犯人“宰”杀了。这一谐音双关,可谓切事明理,判得恰当,富于艺术趣味,再次证明作者有高超的驾驭语言的能力。
后者是写淄川县令辛公审理的一桩休妻案。王生结婚月余就休妻,丈人告了官。官问休妻理由,王生表示“不可说”。官一再追问,王说:“她不能生育。”官反驳:“新婚月余怎知不生育?”此时王生羞答答好久才说:“其阴甚偏。”辛公笑着说:“对啊,‘偏之为害’,就不能整治好一个家了。”这最后一句话,又意含调侃。王生休妻,是指妻的生理机能有缺陷;而辛公的笑言,却故意扯到《礼记·大学》:“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表面看,王生很正派,实则辛公在拿王妻的生理缺陷开玩笑。兰皋主人写的《红楼重梦》内有“王生休妻”,原来,这位文抄公之作,是出自本文《聊斋·单父宰》。作者言明:“此可与‘单父宰’并传一笑。”说明蒲公没把这两件事看得那么严肃,不过前者体现的是兄弟之间争夺家产的残酷性,后者表现的是古代婚姻单纯以传宗接代为基础,都属于应该认真、妥善对待的家事。
而古希腊神话,也有儿子克罗诺斯在母亲盖亚的允许、配合下,亲手“骟”了父亲乌拉诺斯的故事,因为父亲贪恋权力、残暴不堪,属于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