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

天津弋人得一鸿。其雄者随至其家，哀鸣翱翔，抵暮始去。次日，弋人早出，则鸿已至，飞号从之；既而集其足下。弋人将并捉之。见其伸颈俯仰，吐出黄金半铤。弋人悟其意，乃曰：“是将以赎妇也。”遂释雌。两鸿徘徊，若相悲喜，遂双飞而去。弋人称金，得二两六钱。噫！禽鸟何知，而钟情若此！悲莫悲于生别离，物亦然耶？

本文叙述了雄鸿在雌鸿被弋人捕获之际，不顾一切地成功救助的过程，传达出浓厚的雄鸿珍爱雌鸿的一片真情。故事以引人入胜的情节相互连接：一、雄鸿哀鸣不已地尾随弋人至其家，类似央求，直至日暮方离去；二、转日雄鸿又飞来仍追随弋人哀号，并口吐黄金“赎妇”；三、弋人深解其意，放出了雌鸿；四、雌雄二鸿在弋人头顶“徘徊”，表达对弋人的感谢之情；五、作者感叹“双飞而去”，进一步点明了生死相依的忠贞爱情。

《聊斋》写自然景物多以幻化艺术形象出现，而其中穷形尽相的描写艺术和绘声绘色的人物语言是其取胜的法宝。但以纯自然动物形态展现的雌雄二鸿，却主要以曲折的故事情节，步步引导读者读下去，每深入一层，则多一份欣喜，多一点希望，从而真正让读者感受到了动物对异性爱情的执着。小说不忘提醒人们“悲莫悲兮生别离”，这是取自屈原《楚辞·九歌·少司命》的语句，紧接其后还有“乐莫乐兮新相知”。作者在谆谆告诫世人：动物都能如此钟情于异性，难道人类社会的夫妻还不如动物吗？那一定是有鉴于不少夫妻不能患难与共——“大难来时各自飞”，忘记了“夫妻本是同林鸟”，所以特意撰写此篇“无关风月只关情”的短篇，愿天下有情人不输于鸟，以警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