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鉴

李司鉴，永年举人也。于康熙四年九月二十八日，打死其妻李氏。地方报广平，行永年查审。李在府前，忽于肉架上夺一屠刀，奔入城隍庙，登戏台上，对神而跪。自言曰：“神责我不当听信奸人，在乡党颠倒是非，令我割耳。”遂将左耳割落，抛台下。又言：“神责我不应骗人银钱，令我剁指。”遂将左指剁去。又言：“神责我不当奸淫人妇女，使我割肾。”遂自阉，昏迷僵仆。时总督朱云门题参革褫究拟，已奉谕旨，而李已伏冥诛矣。见邸抄。

这是假借“冥诛”，实则反映了精神病患者自残的情景，类似当今新闻报道的一篇小说。精神分裂症旧称“早发痴呆”，多发于青壮年，既常见又不明病因。患者可有各种破坏自身及他人的过激言行。如本文的李司鉴，“割耳”“剁指”“割肾”。另有晚明奇人徐渭（1521—1593），其自残行为之烈则与李司鉴别无二致。徐渭天资聪颖，二十岁考取秀才，后连应八次乡试，皆铩羽而归（又类蒲公），终身不得志。后虽受知于当朝兵部侍郎胡宗宪，被纳为幕府，屡出奇计、抗倭有功，但又因胡与奸相严嵩案牵连，徐渭也被指为同党，深受刺激而精神失常。据统计他先后九次自杀——或用利斧击破头颅，或以利锥锥入两耳，深入寸许。……更有甚者，他还怀疑继室张氏不贞，杀死张氏，被下狱论死，最后羁押六年才被好友张元忭（晚明当朝翰林修撰）搭救出狱。晚年佯狂更甚，最终抱愤而亡。对比之余不难发现：徐渭因官司受惊吓而精神失常，由此疑心大作又杀死妻子；李司鉴则相反，他是先不明因由地杀妻，然后跑到城隍庙戏台上割耳、剁指、自阉而死。《李司鉴》似乎是《聊斋》版的徐渭自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