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杰就是我

李桐轩的代表作《一字狱》脱胎于晚清小说《官场现形记》，里面有个无耻文人，叫刁迈朋，“迈朋”即卖友求荣，与之相对的是万人杰，万民之表率，正义之化身。此剧在汉口演出时，观众席上站起一位老者，操着四川口音大喊：“戏中的万人杰就是我！”举惊四座，掌声雷动。演出结束后，老者向众人讲了这部戏的史实背景和自己的经历，称赞这部戏编得好、演得好。当时武汉消闲社干事扬铎就在现场，他后来回忆说：“台上台下，打成一片，开戏院未有之奇观。在今日，戏剧能有如此台上台下融合的气氛，那是不足为奇的，然而四十年前，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盛事……其艺术感人至深，真可叹为观止。”

《一字狱》何以有如此大的魅力？在于作者将批判现实主义和超现实的浪漫手法结合起来，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

清末，四川总督贾正学的妻弟在泸州征收盐税，横征暴敛，激起民变。贾正学命令镇台宋兴剿办，致三十六村百姓惨遭杀害。以万人杰为首的众举子挺身而出，置个人安危和功名前程于不顾，集体罢考示威。学台迫于压力据实上报，朝廷派钦差大臣赴川查办。贾正学收买宋兴的朋友刁迈朋，到宋兴处将“剿办”的命令调换成“查办”，一字之差，使宋兴成了“替死鬼”。刁迈朋因此得官，在赴任途中，遭宋兴鬼魂追索，命丧荒野。

善恶有报，作者以普世的因果定律平衡了现实的残酷。剧中精彩对白比比皆是。第一回“扪心”，李桐轩借万人杰之口发出“扪心之问”：“长官命令和良心命令哪个更重要？”

宋兴接到上级的剿办命令，一时犹豫不决。万人杰劝道：“孟子说，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若心里辨不清是非，那就不是人。若有是非之心，便是良心，良心便是天理。你看是天理良心要紧，还是长官命令要紧呢？”宋兴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没有选择天理良心，而是偏听刁迈朋之言，唯上命是从，“我想良心是个虚的，谁也看不见；富贵是个实的，当下就能用。”这些对白在今天看来，也极具现实意义。

时人评价李桐轩的剧作，“其为戏也，若陶渊明之诗，冲微淡远，耐人寻味。造句之佳，尤非他人所能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