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旧的和新的颅相学
所有这些考虑的结果使这种情况成为可能,即包含任何种类的感觉要素的心理过程在没有同时建立起相应的身体过程时,就不可能发生。身心平行论原理的普遍有效性是由我们的整个心理过程所依赖的这些可感觉到的基础性质提供的。没有一种概念如此抽象,也没有一种观念距感觉世界如此遥远,它肯定不能被某种感觉观念在思维中予以反映。正是由于这种原因,把身心平行论看做似乎暗示着两种系列的过程的等同将是错误的。正如你们所知的那样,身体过程和心理过程是完全无法比较的。它们尤其是在这一点上有所区别——即价值标准完全不能运用于身体过程,或者至少只能运用于它们从某种心理目的中得以产生的地方,例如归于心理观念的地方,而这种标准既是我们影响外部世界的意识活动的最终标准,又是在更大程度上我们正确评价意识现象本身的最终标准。如此一来,仅从自然科学的观点来考虑,每种身体过程都是运动过程中没有断裂的链条中的一个环节,像任何其他环节一样,具有或多或少的价值。一种记忆表象可以迅速地通过意识,就像我们完全漠视的某种过去经验的短暂再现那样;或者它可以充当一种替代性观念,去表现一种表达一个逻辑反应的重要结果的概念。在身体过程的范围内,在两种情况中将会发生同样微弱的感觉兴奋,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这种微弱的感觉兴奋将与非常不同的先行运动和最终运动相联结,但却不会提供附着于它的心理价值的差异的最小迹象。如果我们能够看到生理机制中的每个轮子,心理过程伴随着这种生理机制的运作,我们也只能发现对心理而言显示不出任何意义迹象的运动链。所以,尽管身心平行论原理具有普遍性,但是在我们的心理生活中,所有有价值的东西仍然属于心理方面。而且身心平行论的事实对这种价值的影响很小,就像在一个单词或某种感觉符号中所体现的一种观念的必要性那样。如果它要成为思维的一种永恒特征,或者甚至成为思维的话,它将会影响到观念的价值自身。一件具有不朽之美的艺术作品的价值并不依赖于构成它的材料。这件艺术品的材料之所以是有价值的,是因为它可以为艺术家的概念提供表现。而且,只有使心理观念与其客观实现的关系再往前跨一步,然后再把它运用于不太持久的具有更大可塑性的观念材料上,在这种变化多样的内容上意识才能开始工作。艺术家不能在一块石头或青铜、一个单词或一个画面上唤起他对生活的一种思维,如果这种思维没有在其心理上获得这种生活的潜力,就像从可感觉的观念材料中通过建设性的想象所构建的作品一样。
现在,不用说,身心平行论是一种原理,其运用只延伸到基本的心理过程,延伸到与此平行的确定的运动过程,而没有延伸到我们心理过程的更复杂的产物,这种复杂产物的可感材料已在意识中形成,也不会延伸到作为这些产物的必要前提的一般智力。正如你们所知的那样,颅相学(phrenology)把记忆、想象、理解甚至像对事物或词语的记忆、色觉、对孩子的爱等等狭义界定的官能都定位于大脑的某一特殊部位。颅相学假设在那些部位中的生理过程——其生理特征还没有确定——是与这些复杂的心理能力和心理活动相平行的。这些就是唯物主义粗糙形式的一些观念,并使对我们心理活动的任何心理学理解成为不可能。
颅相学假设的荒谬性在其更现代的形式中并未消退。从大脑定位的事实出发,颅相学假设每一单个的观念被置于某一特殊的神经细胞之中,所以这个细胞的兴奋与特定观念的出现是同时产生的。我们只有通过假设来说明这种观念,即吸收了老颅相学的错误学说的观察者,当他们开始接触到大脑组织学和解剖学的现代发现时,感到他们的责任是把脑叶和脑回的颅相功能转换到更基本的细胞中。要做到这一点,有必要摆脱记忆、想象、语言天赋等等的影响,并把由复杂的心理官能组成的独立的观念赋予形态学单位(morphological units)。现在,我们已经看到,那些心理过程何等复杂,它们终止于一个观念的形成之中,从极其多变的感官部分中所抽取的很多感觉可能会卷入到这些心理过程之中。作出这种假设是不可能的,即大脑的构成要素以任何不同于外部感官的构成要素的方式而与心理过程相关联。每种这样的要素只适合于非常简单的功能,但在极为不同和复杂的功能中它却发挥一种作用。来自于大脑皮层视觉区域的单个细胞不可能是一个明确观念的所在地——如一个房间或一个朋友的面孔的所在地,这是相对于单个的视网膜杆体细胞(retinal rod)和视觉纤维(optical fibril)而言的。颅相学的观点只有被带入其逻辑的终端,它才有可能变得清楚明白。设想我们在与一个朋友的日常交往中,我们在无数的情境中都可以见到他。我们必须假设,他不只是占据了我们大脑中的一个细胞,而是占据了我们大脑中的一整套细胞。如果我们下一次在通常情况下碰到他,我们就可以运用我们所储存的一种观念;如果不是在通常情况下碰到这个朋友,如果他戴了一顶新帽子,那么这种新观念将不得不储存于某个正好空着的细胞中。或者假设我们已经学会了一个外语单词,它储存在言语中枢器官的某个细胞中。如果我们听到一个发音稍微有所变化的单词,这种变化了的发音形式必须储存在第二个细胞之中,并如此继续下去。很明显,乍眼一看观念细胞的假设不能说明观念和感觉联结的多种形式。从这种假设的努力程度的先天不可能性来看,它在第一次尝试时就陷入土崩瓦解之中。因为,作为一种事实,它并不是一些现成的和孤立的观念,即把一些观念要素结合起来或者把基本的观念过程结合起来,正如我们分析简单的联想过程那样,这些联想过程成为对一个物体的认知和再认的基础。颅相学假设的根本错误在于用解剖的身心平行论代替生理的身心平行论。在这个问题上,就像在其极为天真的心理学的一般观念上一样,它是以往颅相学学说的真正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