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智谏范阳令和武臣

二、蒯通智谏范阳令和武臣

武臣的军队很快发展壮大到数万人,自号武信君。武臣军攻克赵国十座城池,其余的秦朝守城将领全都据城坚守,不肯投降。于是武臣向东北进军,攻打范阳。范阳人蒯通见秦朝大势已去,灭亡指日可待,[26]为使家乡免遭战争蹂躏,充分发挥自己纵横家的才能,先游说范阳令徐公向武臣的起义军投诚,又劝说武臣对范阳令以礼相待。《史记·张耳陈馀列传》详细记载了蒯通的这次游说活动。

范阳人蒯通说范阳令曰:“窃闻公之将死,故吊。虽然,贺公得通而生。”范阳令曰:“何以吊之?”对曰:“秦法重,足下为范阳令十年矣,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胜数。然而慈父孝子莫敢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耳。今天下大乱,秦法不施,然则慈父孝子且刃公之腹中以成其名,此臣之所以吊公也。今诸侯畔秦矣,武信君兵且至,而君坚守范阳,少年皆争杀君,下武信君。君急遣臣见武信君,可转祸为福,在今矣。”

范阳令乃使蒯通见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然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诚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谓也?”蒯通曰:“今范阳令宜整顿其士卒以守战者也,怯而畏死,贪而重富贵,故欲先天下降,畏君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也。然今范阳少年亦方杀其令。自以城距君。君何不赍臣侯印,拜范阳令,范阳令则以城下君,少年亦不敢杀其令。令范阳令乘朱轮华毂,使驱驰燕、赵郊。燕、赵郊见之,皆曰此范阳令,先下者也,即喜矣,燕、赵城可毋战而降也。此臣之所谓传檄而千里定者也。”武信君从其计,因使蒯通赐范阳令侯印。赵地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

班固将上面的内容移入《汉书·蒯通传》,文字基本相同,略有改动。《史记·张耳陈馀列传》中“赵地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一句,《汉书·蒯通传》改作“燕、赵闻之,降者三十余城”。荀悦《前汉纪·高祖纪卷一》同《汉书》。《资治通鉴》卷七《二世皇帝元年》亦同《汉书》,“燕、赵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在秦二世皇帝元年(前209年)七月,此时武臣军才攻占赵地十座城池,尚未抵达燕地,说燕地之城不战而降,不合情理。八月,武信君武臣在邯郸自立为赵王,之后才“遣故上谷卒史韩广将兵北徇燕地”。[1]1955因此,当以《史记》所记“赵地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余城”为是。降归武臣的三十余城是赵地的,没有燕地。

战国是纵横家最风光的时代,蒯通和郦食其、陆贾等人一样,属于战国纵横家的流裔。他们的特长在于外交折冲,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于各种政治、军事集团之间。蒯通能言善辩,足智多谋,对于政治形势有较为清醒的认识。他很好地揣摩出了被游说者范阳令徐公和武臣的心理,以利害得失打动他们,说辞极具针对性。范阳令守城不降的原因,可能正如蒯通所说,他在做范阳令的十年里,“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胜数”,既担心孤城难守,又害怕范阳百姓趁乱起事,响应武臣,危及自己性命。闻听蒯通有“转祸为福”的良策,自然言听计从。武臣正在筹划攻克范阳的良策,听到蒯通有“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的妙计,也是欣然恭听。不战而屈人之兵,传檄而定千里,乃用兵之上策。趋利避害是人的共性。告之以害,能警醒对方,征服对方,使其听取意见。

凌稚隆曰:“范阳少年未必有是谋也,(蒯)通既假之以恐范阳令,复假之以悦武信君,通亦辨士之雄哉!”[27]钟惺说:“蒯通说范阳令与武信君,两路擒纵,虽是战国人伎俩,然交得其利,而交无所害,不是一味空言祸人。”[2]4825清人姚苧田认为:“蒯通明于事机,与战国倾危之士绝异,矢口吊贺并至,善于耸动。”“为范阳令及武信君谋,片语之间,免却千里兵戈惨祸,文在鲁连之上,品居王蠋之前,非战国倾危者所及也。”[4]142不讲政治、摒弃道德是纵横家们行动的重要特点,蒯通作为纵横家的一员,追求谋主的成功自不待言。但我们必须承认,蒯通一番跌宕起伏的“吊”“贺”游说,获得了一个多赢的结局:范阳百姓免受刀兵之灾,范阳令保全了性命,武臣兵不血刃而下赵地三十余城,使更广大的百姓免遭战争涂炭,壮大了这支反秦起义军的队伍和声威,为反秦战争作出了积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