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臣纳谏称王,陈胜遣使祝贺
武臣军占领邯郸,张耳、陈馀听说周文西征关中的军队受挫后退,又听说“诸将为陈王徇地,多以谗毁得罪诛。怨陈王不用其策,不以为将军而以为校尉”[28]。于是张耳、陈馀劝武臣效仿陈胜,在赵地称王。
陈王起蕲,至陈而王,非必立六国后。将军今以三千人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不王无以填之。且陈王听谗,还报,恐不脱于祸。又不如立其兄弟;不即立赵后。将军毋失时,时间不容息。
武臣采纳二人的建议,自立为赵王,任用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武臣派人奏报陈胜,陈胜盛怒之下,要杀尽武臣等人的家人,并发兵击赵。陈胜的相国房君劝阻说[29]:
秦未亡而诛武臣等家,此又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
冷静下来的陈胜认为房君之言有理,杀了赵王等人的家属意义不大,最多是泄一时之愤,如因此与武臣结仇,徒增一强敌,不利于反秦大业,不如妥协。于是听从下属劝谏,把武臣等人的家属软禁在宫中,封张耳之子张敖为成都君,派使者祝贺武臣称王,命其火速调动军队西进关中攻秦,援助周文。陈胜对武臣自立山头的宽容,是顾全大局的正确措施,增援关中也是当时迫切的军事需要。但是,此时的陈胜已经不能控制羽翼丰满的武臣,计谋未能奏效。张耳、陈馀识破了陈胜的用意,二人向武臣献策说:
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1]2576
张耳、陈馀认为,陈胜祝贺武臣“王赵”,非其本意,乃权宜之计。楚如灭秦,必然加兵于赵。在赵、楚关系中,当务之急,是发展赵国的势力。赵不应向西攻秦,而应“北徇燕、代,南收河内”,扩充地盘,即使楚胜秦,赵也不惧怕楚。
乍一看,张耳、陈馀关于赵、楚关系的分析不无道理,因为只要赵国强大起来,就不怕张楚的进攻。然而,如果站在反秦斗争全局的立场上来看,张、陈之议不仅短视,而且有明显的私欲。他们将对张楚的提防置于反对暴秦之上,此时,武臣的赵国已经变成与张楚并列的另一反秦政权,与陈胜貌合神离。局势发展到这种地步,一方面是因为陈胜气度狭小,对部属苛察严责,赏罚不当;更主要的,是武臣、张耳、陈馀等人势力大增后私欲膨胀,完全站在与张楚对立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谋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尽管如此,武臣的赵国仍然是反秦的重要力量,只不过将军事打击的目标转向秦朝地方政权,以发展壮大自己为主要目标。这是一种看似精明实则狭隘短视的做法,反秦义军力量的分散和各自为战,有利于秦军的各个击破。
赵王武臣同意张耳、陈馀的建议,不向西进兵增援反秦义军,而是派部将韩广夺取燕地,李良攻占常山,张黡进取上党。
近代著名史学家蔡东藩认为张耳、陈馀两谏陈胜的实质都是“为一己计”,可资参考。论曰:
张耳陈馀,号称贤者,实亦策士之流亚耳。当其进谒陈胜,谏胜称王,请胜西向,为胜计不可谓不忠。及胜不从忠告,便起异心,徇赵之计,出自二人,武臣为将,二人为副,渡河经赴,连下赵城,向时之且胜称王者,乃反以王号推武臣,何其自相矛盾若此?彼且曰:“为胜计,不宜称王;为武臣计,正应称王。”此即辩士之利口,荧惑人听,实则无非为一己计耳。始欲助胜,继即图胜,纤芥之嫌,视若仇敌,策士之不可恃也如此。[5]5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