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重建赵国
刘秀“年九岁而南顿君卒,随其叔父在萧,入小学”[12]2。刘良对刘、刘秀兄弟姊妹有养育之恩,后被迫参与南阳起兵,在反莽斗争中历经艰辛。[100]刘良曾举孝廉、任萧令,更始时任国三老,在舂陵宗室中享有崇高威望。更始败亡后,归附光武帝,建武二年(26年)三月分封为广阳王。光武帝因血缘亲情分封刘良为王,符合“非刘氏不王”旧制,符合“尊尊”“亲亲”原则。
在彭宠叛乱之时,光武帝分封刘良,封地又恰在叛乱核心区广阳,刘良因河北局势不稳而未就国。光武帝分封宗室的举措,虽不能对实际控制河北发挥作用,但可借此向外宣示朝廷重视河北,在思想观念上会起到些许积极作用。西汉初年以来,“非刘氏不王”的观念深入人心,彭宠是异姓将领,反叛汉朝,自称燕王不具有合法性,而刘良是光武帝叔父,分封为诸侯王可以笼络河北人心,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某些野心家以宗室旗号作乱或自立为王。
“兖、豫、青、冀,中国之都,而寇贼从横,未及从化。渔阳以东,本备边塞,地接外虏,贡税微薄……况今荒耗,岂足先图?”[5]895光武帝将战略重心放在经略中原上,与刘永集团争夺梁楚,打击活跃于弘农、河内、上郡的五校、铜马、青犊、尤来等农民军,郾王尹遵、宛王刘赐等更始残余势力也需要及时清除,又要讨伐南阳邓奉叛乱,还要与赤眉军在崤底、宜阳进行决战,加之“狡贼出魏郡,在人后”[13]106,无暇顾及彭宠。另外,光武帝、伏湛对彭宠割据自为的叛乱性质及危害程度进行了准确估量,作出了从缓处理彭宠之乱的决策。[14]光武帝“以静制动,以道制权,以谋制力,以缓制猝,以宽制猛”[10]155的战略战术,对当时各股势力的轻重缓急判断精准,推进了统一大业的顺利进行。
在赤眉军投降,邓奉叛乱被平定,刘永、秦丰、延岑、董宪等势力受到重创的情况下,光武帝根据有利的天下形势,实施耿弇北定彭宠、东平齐地的策略。建武五年二月,彭宠被苍头子密所杀,不久叛乱平定。
叛乱虽未对光武帝的统一大业造成严重妨碍,但足以引起光武帝对河北之地的重视,维持这一战略大后方的安全稳定,关乎东汉王朝统一大业的顺利推进。于是,光武帝在征召耿氏父子入京的同时,采取任用郭伋、陈、张堪、王霸等负责河北军政,重建赵国并遣刘良就国两项举措,以迅速稳定河北局势,防止变乱再起。
建武五年,“三月癸未,徙广阳王良为赵王,始就国”[5]38。刘良初封广阳王、徙封赵王的时间点与彭宠之乱发生、平定的时间点前后接近,这样的安排很难用巧合来解释,需结合东汉初年的政治军事形势来探究;至于为何会选择刘良,则需结合光武帝分封诸侯王的状况进行分析。
在一统天下阶段,光武帝分封舂陵宗室刘茂、刘良、刘章、刘兴、刘祉、刘歙、刘终为诸侯王,虽然时间上接近,但值得注意的是,仅刘良在建武初年就国。刘茂、刘祉、刘歙、刘终虽有一定的政治军事实力,但归附光武帝后,他们的军事力量已被吸纳、分化;加之与光武帝族属较疏远,很难获得光武帝的完全信任。此时,光武帝侄子刘章、刘兴年幼且缺乏政治经验,光武帝“以其少贵,欲以吏事就其名”[13]87,于建武十五年使二王试守平阴县、缑氏县,在洛阳附近锻炼其行政能力,至建武二十七年始就国。光武帝诸皇子也尚年幼,[101]缺乏政治威望与理政能力,未获封爵,也不堪镇抚河北的重任,这与公孙述“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遽王皇子,示无大志,伤战士心”[5]541的做法形成对比。刘良对光武帝有抚养之恩,深得其宠信;至亲宗室中唯有刘良年长且颇有政治威望,堪当镇抚河北的重任。刘良坐镇邯郸,可在思想观念上宣示汉王朝统治河北之地的正当性,彰显光武帝对该地的重视,避免再度出现割据局面。
彭宠之乱平定后,卢芳继续借助匈奴、鲜卑、乌桓的军事力量对抗东汉政权,这些游牧部族也乘汉朝分裂动荡之机时常侵扰,[102]对北部边疆的安全与稳定构成严重威胁。建武六年初,关东平定,光武帝将主要精力放在消灭隗嚣、公孙述两大势力上,然而也高度重视卢芳、匈奴、乌桓对北边的侵扰,“东方既平,七年,诏茂引兵北屯田晋阳、广武,以备胡寇”[5]776。
随着光武帝实施收缩北部边界线的举措,赵国因处于中原与边地的结合部,具有屏障河南、河内等中原核心区的重要作用,在支援对卢芳、匈奴作战上的战略重要性也不容忽视。鉴于“边境萧条,靡有孑遗,障塞破坏,亭隊灭绝”[15]152的状况,光武帝除派遣臣将从事征讨或镇守外,[103]也在长城防线以南构筑抵御北胡侵扰的第二道防御体系,令杜茂、王霸治飞狐道,“堆石布土,筑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5]737。胡三省解释说:“治飞狐道以通赵、魏应援北边之兵。”[16]1378赵国、魏郡是向北输送应援军队的重要基地,如马援曾率军屯驻在赵国属县襄国。[104]马成又接替杜茂继续缮治障塞、烽燧,“自西河至渭桥,河上至安邑,太原至井陉,中山至邺,皆筑保壁,起烽燧,十里一候”[5]779。障塞、烽燧体系加强了司隶、并州、冀州的防御力量,密切了三州的军事联系,将晋阳、井陉、卢奴、元氏、襄国、邯郸、邺等军事要地有机连接,襄国、邯郸均处在障塞、烽燧体系的关键点上。再者,烽燧作为沟通边地与内地的通信形式,[17]471襄国、邯郸又处在南北信息传输要道中山至邺一线的关键点上,便于北边军情的传输。
光武帝任郭伋、陈、张堪、王霸等负责河北军政,遣刘良坐镇邯郸,迅速稳定了河北局势,加强了对河北的控制,河北真正成为光武帝一统天下的稳固战略大后方。赵国因交通条件便利,处于中原与边地的结合部,处在东汉王朝第二道防御体系内,是屯兵、输送军队及物资的重要基地,是抵御北边部族侵扰、保卫中原核心区安全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