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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战争与和平》中的宏大叙事与细节描写之间的视角切换,仍然让读者震撼不已。托尔斯泰将视角聚焦于参加人生第一场盛大舞会的娜塔莎,聚焦于与人决斗并且幸存的皮埃尔,聚焦于现代文学史上最难相处、最严厉的父亲保尔康斯基公爵和最宽容、最溺爱孩子的父亲罗斯托夫伯爵。接着,托尔斯泰将视角从这些儿女情长转向横扫整个欧洲的军队,然后重新聚焦于指挥军队的皇帝和军官,并进一步描绘了普通士兵的生活、行军和战斗。视角再次切换,描绘了博罗季诺战役之后硝烟弥漫的莫斯科,继而转向试图逃离战火的难民,其中包括身受重伤的安德烈,他最终在娜塔莎的怀中死去。三年前(小说中则是几百页之前),就在娜塔莎的第一场盛大舞会上,安德烈与娜塔莎坠入爱河。
无论我们是以从上到下还是以从下到上的方式接近现实,托尔斯泰似乎都在表达的是,在不确定数量的层次上同时存在着无限多种可能性。有些可能性是可预测的,大多数则不可预测,只有戏剧化(不像学者那样为理论和史料所桎梏)才能逐渐反映现实。30但是,普通人在很多时候都能理解其含义。伯林试图在其关于托尔斯泰的文章中对此做出解释。
历史,唯有历史,唯有具体事件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总和(芸芸众生彼此之间发生的联系,以及人类在实践中与三维的物质环境之间发生联系的实际经验之和)中包含着真理,包含着可能产生真正答案的材料。要理解这些真正的答案,无须超乎常人的资质或能力。31
尽管伯林很少将简洁视为一种美德,但这段文字对他来说也已足够复杂。但我认为,伯林在这里描述的是一种对生态的敏感认知,它赋予时间、空间和规模同等的尊重。尽管阿尔达班一再努力,薛西斯一世从未拥有这种认知。如果仅限定在小说中,则托尔斯泰几乎拥有了这种认知。但不知为何,林肯(尽管他身边没有一位阿尔达班式的参谋,也没有机会阅读《战争与和平》)通过某种常识拥有了这种认知,而这种常识在伟大的领导者身上并不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