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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的第993页从微观描写入手,展现了决战时刻。他描写了一个饥肠辘辘的哥萨克士兵在捕杀了一只野兔又追逐另一只受伤的野兔时冲进了一座森林,在那里他发现了一处巨大而毫无戒备的法国军营。并不期待有多少战果的库图佐夫下令进攻,他的部队获得了一场完全的胜利,这也是自拿破仑入侵以来库图佐夫取得的第一次胜利。“以最小的压力、最大的混乱,以及最微不足道的损失,”托尔斯泰写道,“整个战役取得了最伟大的战果。”当10月18日塔鲁季诺战役开始时,拿破仑的军队“只是呆呆地在那里等着……战役打响”。35

那么,是一只野兔决定了历史吗?大概并非如此,就像克劳塞维茨本人并没有像在小说里那样骑马奔驰一样。虽然这些戏剧性的转折点往往是历史学家不屑一顾的,但即使是想象出来的转折点,也仍然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说到考据,又有什么文献可以向我们展示一支伟大的军队是怎样在一夜之间失去信心的呢?塔鲁季诺战役的血腥程度远不及博罗季诺战役,但战役打响时拿破仑手足无措。当他决定撤退时,他再也无法阻止部队的混乱,而混乱之后则是恐慌,再是史诗般的大溃败。36

“在我们独立战争中取得成功的费边战术[3]体系,可能要在这里受到最严酷的挑战。”约翰·昆西·亚当斯当时正在圣彼得堡担任第一任美国驻俄大使,他在给自己父亲的信件中写道:“但这位现代亚历山大大帝可能会像他的先人那样注定要栽在斯基泰人手里。”亚当斯一家常常在家书中玩这种经典的纵横字谜游戏:“拖延者”费边·马克西姆斯[4]曾在第二次布匿战争中诱使汉尼拔入侵意大利,从而消耗后者的实力。“现代亚历山大大帝”指拿破仑,而“斯基泰人”则代指俄国人,不同的是,古代的亚历山大大帝最终战胜了斯基泰人。很快,亚当斯就向他的母亲揭开了法俄战争的悬念。

6个月后,拿破仑带来入侵俄国的庞大军队就有九成沦为战俘或喂了蛆虫,从莫斯科到普鲁士800英里的公路上堆满了他军队的大炮、补给车、弹药箱、尸体和垂死的伤员。他不得不抛下这些伤员,让他们听天由命,因为他自己也被三支人数众多、气焰嚣张的常备军和几乎无穷无尽的农民军一路追击。这些农民的收成和房屋都为战争所毁,现在他们渴望为自己、为国家和宗教尽情复仇。

两位“俄国大将”——饥荒和严寒,已经带来了彻底的毁灭。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拿破仑的征服大业都已经走到尽头。法国再也不能对欧洲大陆发号施令了……欧洲即将迎来一个新纪元。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