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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的确是这样。罗马随后的历史中出现的那些失职的统治家族和失守的帝国边界,都是后世无法超越的。尽管如此,以最严格的估算,罗马帝国在奥古斯都去世后,又存在了4个半世纪。西罗马帝国“亡”于476年。由君士坦丁大帝创立的拜占庭帝国在那之后又延续了1000年。君士坦丁大帝在罗马帝国基督教化中发挥的作用至少可与奥古斯都建立罗马帝国相颉颃。神圣罗马帝国作为罗马统治在欧洲的余绪,始于800年,奠基者是查理曼大帝,他有许多名号,其中一个是“最宁静的奥古斯都”。在后续的1000年里,这个帝国保持着领土完整,直到拿破仑摧枯拉朽,将其解放。但拿破仑足够明智,不会去挑战在奥古斯都时代建立的罗马天主教会,它似乎会长久存续下去,直至我们都可以预见的未来。罗马天主教会受最高祭司掌控,这一职位最初是由罗马帝国皇帝兼任的,最早可追溯至屋大维出生前约600年。
并非所有的帝国都能永久存续。大多数帝国都会经历崛起、衰亡、久被遗忘的过程。有些帝国可能会因它们所造就的传奇、它们创作的艺术作品或它们留下的遗址而被人们记住,除此之外能被记住的就寥寥无几了。今天,谁会以薛西斯一世的波斯帝国、伯里克利的雅典或亚历山大大帝的马其顿王国为模板创建一个国家?不过,罗马和中国则例外。它们的遗产体现为语言、宗教信仰、政治制度、法律原则、技术创新和帝国政府,造就这些遗产的政权先后“崩溃”,这些遗产却幸存下来。如果说后冷战时代见证了“西方”和“东方”之间的较量,那么这将反映罗马文化和中国文化的持久性——思想的帝国,69这要在漫长的时间里经历许多危机才得以培养出来。
奥古斯都是罗马最娴熟的培育者。在克服种种困难,拥有至高的权威之后,他利用这种权威将一个衰弱的共和国培育成一个在多个领域繁荣昌盛的帝国,仿佛它就是维吉尔笔下的葡萄藤。罗马帝国的繁荣时至今日我们都未能充分领略。植物并不知道培育者希望它们以何种方式变得成熟,但只要它们的根扎得牢,并且能够得到精心照料,它们就会很配合。奥古斯都十分幸运,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此等培育工作。他有效地利用这一时间,同时始终心存一个目标,即播种和收获自制能力。
在生命的终点,他担心自己未能实现这一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失败了:他没能像尤利乌斯·恺撒培养他那样培养出继任者。如果垂死的奥古斯都能预见到后代帝王的昏庸,他肯定会惊骇不已:暴君尼禄的出现不过是40年后的事。70但是,罗马帝国足够强大,就像中国一样,能够经受得住可怕的统治者。71这两个国家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都是因为具备多样性:它们不依赖单一种类的权力,而是发展成为生态系统,就像充满生命力的花园和森林一样。
更有趣的是,奥古斯都对《孙子兵法》中的思想如此精通,却对孙子一无所知。对此的解释可能存在于一种战略逻辑中,这种战略逻辑是文化的基石,如同语法之于语言,并且能够跨越时间、空间和规模。如果是这样,当常识遇上不寻常的情境,则不过是另一种矛盾,可同时存在于一流智者的思想中。法则的推导、表达和制度化必须发生于实践之后。就像波洛尼厄斯那样,你可能在抬头观望天边的云彩,但你始终需要脚踏实地。
【注释】
[1]维斯塔贞女,是侍奉圣火维斯塔女神的女祭司,拥有看管重要文件、条约和遗嘱的职能。——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