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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承担不起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这就是国家需要战略的原因。马基雅维利坚持认为,这不能依赖于辨别上帝的旨意:甚至尝试这样做本身就是“冒昧和蛮干”。55人民必须靠自己,但为此人民需要君主,而君主则需要顾问。顾问不能告诉君主该做什么,但他可以建议君主应该知道什么。对于马基雅维利来说,这意味着通过转变视角来寻找跨越时间、空间和地位的模式。“正如那些进行风景速写的人将自己置于平原上,以参透山脉的本质……而要参透低地的本质,则要将自己置于高山之上,同样地,要清楚地了解人民,需要站在君主的视角。而要很好地了解君主,则要站在人民的视角。”56
正如马基雅维利所看到的那样,速写可以有效地传达复杂信息。速写并不代表现实,它们甚至没有完成对现实的陈述。但是,速写可以在短时间内传输必要的信息。因此,速写强化了良好的判断力,但从未代替判断力。像奥古斯丁的清单一样,速写显示了君主倚重、调整或倾向的方向,同时平衡着对立面。速写通过展示历史经验,以便在未知的将来,令行动受到原则的约束。
马基雅维利认为,你可以通过“破坏”国家政权和“消灭”统治家族的“血脉”来征服一个国家。你可以亲自前往并治理这一国家。或者你可以让它的人民“按照他们自己的法则生活,同时要他们进贡,并在这个国家内部建立一个对你友好的寡头政府”。这样做是最理智的,因为“如果君主想要保有一座习惯于自由生活的城市,让市民自治比任何其他方式都更容易”。57
马基雅维利不赞成任何现代意义上的民主,但他确实倾向于反对暴行而赞成共识。他指出,“大人物”(指的是权贵阶层)总是希望压迫人民,人民则不希望受压迫。那么,在这两极中,君主应该何以自处呢?马基雅维利的回答很简单,甚至可以量化:“面对满怀不满的人民,君主永远无法保护自己的安全,因为人民为数太多。而面对大人物,君主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因为大人物为数甚少。”58
这并不意味着君主要追求民众的爱戴。总的来说,“恐惧要比爱戴安全得多”。因为爱戴“是靠恩惠这条纽带维系的,而因为人性本恶,所以每当有机会,这条纽带就会被割断……但恐惧是通过一种对惩罚的担忧而得到保持的,这种担忧永远无法被摆脱”。然而,残酷的惩罚应当迅速施展(这就是冲击和敬畏的逻辑),利益的分配则应当缓慢行之,“以便它们可以被更好地品尝”。这就是为什么君主必须学习什么时候不行善:时机就是一切。59
因此,马基雅维利拥抱一种功利主义品德:让你的行为与你的目标相称,不是迷迷糊糊地从一个城市发展到另一个城市,而是因为有些方法已被证明是有效的,有些则没有。60奥古斯丁私底下是一个多神教徒,心神不安地在无法兼容的上帝和理性之间自欺欺人,而马基雅维利毫不隐瞒自己的一神论,他认为最重要的是最大限度地减少混乱。如果他赞扬口是心非的行为,那是因为这样做是有效率的:否则的话,除了向上帝祈祷,你怎么调和自己的思想或政策中的矛盾呢?马基雅维利总是诚实的,尽管他经常做不到委婉。他的一位传记作者写道:他是“最不像马基雅维利的人”。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