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浮的学问精神与求学之道
马一浮当年在复性书院讲学,立学规、明读书,虽为诸生之规范,而马子学问精神与求学之道亦可从中概而括之。马子言:
在昔书院,俱有学规,非所以示学者立心之本,用力之要。言下便可持循,终身以为轨范。非如法令科条之为用,至于制裁而已。乃所以弼成其德,使迁善改过而不自知。乐循而安处,非特免于形著之过,将令身心调熟,性德自昭,更无走作……圣贤气象,出于自然,在其所养之纯,非可以矫为也。夫率性之为道,闻道者必其能知性者也。修道之谓教,善教者必其能由道者也。顺其气质以为性,非此所谓率性也。增其习染以为学,非此所谓修道也……。学问之道无他,在变化气质,去其习染而已矣。
以上马子所言,当知马子学问精神在“变化气质,去其习染”(作者注:此乃朱子承张载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而强调由气到理之转变),在“穷理尽性”。所以马子所言之学问,不同于我们现在所理解的闻见之知,而在于求其自性,使其豁然开朗以致于一心之全体大用无不包也。此正是朱子所言性理之学之旨归。马子传承朱子精神,将学问精神再次定位于自性之挖掘,至德之提炼。此乃马子学问精神之写照。而关于马子求学之道,我们仍然可以从其学规中所强调的的“主敬、穷理、博学、笃行”而窥其一二,马子言:
今为诸生指一正路,可以终身由之而不改。必始于道,只有四端:一曰主敬,二曰穷理,三曰博文,四曰笃行。主敬为涵养之要,穷理为致知之要,博文为立事之要,笃行为进德之要。四者,内外交彻,体用全该。优入圣途,必从此始。
马一浮解释“主敬”曰:“伊川曰:‘涵养须用敬’,即持志之谓也。以率气言,谓之主敬;以不迁言,谓之居敬;以守之有恒言,谓之持敬。心主于义理而不走作,气自收敛。精神摄聚,则照用自出,自然宽舒流畅,绝非拘迫之意。故曰:‘主一无适之谓敬。’此言其功夫也。敬则自然虚静,敬则自然和乐,此言其效验也。敬是常惺惺法,此言其力用也。”马一浮解释“穷理”曰:“天也,命也,心也,性也,皆一理也。就其普遍言之,谓之天;就其禀赋言之,谓之命;就其体用之全言之,谓之心;就其纯乎理者言之,谓之性;就其自然而有分理言之,谓之理;就其发用言之,谓之事;就其变化流行言之,谓之物。故格物即是穷理,穷理即是知性,知性即是尽心,尽心即是致知,知天即是至命。”马一浮解释“博文”曰:“故凡言文者,不独前言往行,布在方策,有文史可稽者为是。须知一身之动作威仪、行业有力用,莫非文也。(马注:孔子称‘尧焕乎其有文章’,乃指尧之功业。子贡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乃指孔子之言行)天下万事万物之粲然并陈者,莫非文也。凡言事者,非一材一艺、一偏一曲之谓,自入孝出悌,爱众亲仁,立身行己,遇人接物,至于齐家治国平天下,开物成务,体国经野,大之礼乐刑政之本,小之名物度数之微,凡所以为因革损益、裁成辅相之道者,莫非事也。”马子再曰:“博文,如物之生长,必积渐以至广大;立事,如物之成实,必贞固而后有成。今人欲立事而不务博文,是犹不耕而望获也。徒事博文而不务穷理,是犹卤莽而耕之,灭裂而耘之也。”马一浮解释“笃行”曰:“德行为内外之名,在心为德,践之于身为行。自其见于事者言之,则谓之行。非有二也。充实而有恒之谓笃,日新而不已之谓进。知止而后能笃,不为物迁,斯可以载物。行健而后能进,自强不息,乃所以法天。无有欠阙,无有间断,乃可言笃。无有限量,无有穷尽,所以言进。”
以上马子所言,可视为马氏求学之道之总结,马氏援释入儒,利用佛门名相、境界与功夫等名学问之道,同时打通先秦诸子、汉魏经解、唐宋性情、程朱理学与陆王心学,可谓其学问之博大精深,博观约取之总括,马子关于儒佛汇通以及打通历代大家之解读,俟后两节解读。而其关于读书法之解读,亦可并解其求学之道,马子言读书法当注意以下几点:
故欲读书,先须调心。心气安定,自易领会。若以散心读书,博而寡要,劳而少功,必不能入。以定心读书,事半功倍。随事察识,语余销归自性。然后读得一书,自有一书之用。不是泛泛读过。须知读书,即是穷理博文之一事。然必资于主敬,必赖于笃行。不然,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马一浮再言读书法曰:“约而言之,亦有四门:一曰通而不局,二曰精而不杂,三曰密而不烦,四曰专而不固……执一而废他者,局也;多歧而无统者,杂也;语小而近琐者,烦也;滞迹而遗本者,固也。”
以上可知马子学问精神与求学之道。而马子学问之博大精深亦可略见一斑。下面论述马子打通历代儒家之学、汇通六艺之精神,以及援佛入儒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