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十力历史研究宗旨以及中西国家观不同之界说
熊氏之历史研究包括其《中国历史讲话》与《中国历史纲要》,其对历史问题的研究虽涵盖面甚广,然不离其根本宗旨。简而言之,熊氏在《中国历史讲话》中首先论“五族”问题,即“汉、满、回、蒙、藏”之历史渊源流变,其结论为五族乃中华民族之大多部分,而从历史源头而言,本为同种。熊氏之目的有二,其一欲正本溯源,使国人明了中华民族之渊源,以驳斥当时之“汉、满”相仇之论;其二在于唤起国人之统一,以利于抗日精神。
熊氏对历史的总体研究与进一步的观点,则详见于其《关于修中国通史的意见》一文,而其《纲要》乃是对其意见的阐发及整理,并致历代大事、年代之连贯。故而本部分重点说明熊氏《意见》一文之精神,以反映熊氏之史观。
熊十力在《关于修中国通史的意见》一文中,首先说明修国史者,当有一根本精神,古代自汉以降,其根本精神乃“忠君”而已,而今民主精神之张扬,修国史者当别立一新精神,即“国家民族”精神。时至今日,许多人仍认为中国人自古无国家之观念,熊氏明确反对,认为国家精神自古以来有之,只是不同于西方所谓的“国家精神”,熊氏言:
一般人以为我国人向来没有此等观念,其实不然。据实言之,我们所谓国家,与西洋人所谓国家,根本不是一回事。西洋现代的国家,对内常为一特殊阶级操持的工具,以镇压其他阶级,对外则常为抢夺他族他国的工具……我国人向来爱和平、贵礼让,不肯使用蛮横手段。无阶级于内,无抢夺于外,就因为他常有维持最高文化团体的观念。这便是他的国家观念。由中国人这种观念扩充出去,人类都依着至诚、至信、至公、至善的方向去努力。岂不大美。岂不大乐……我们诚然不能不改造我们国家的机构,以应付非常时局,但并不要变我们固有的国家观念,即始终保持一个最高文化团体,绝不拿来作毁坏人类的工具。历史家对国家观念的指导,是要正当的。
以上熊氏所论,当理解熊氏对修中国通史之根本观念。中国历史上当然有纷争、战乱以及外族入侵之过程,然就其与西方比较言之,则战乱与掠夺则相对较少,此其一。其二,熊氏所谓的史观,就其对历史的认识而言,更应该理解为其理想价值,此理想价值则在于对中国文化之传承。因此熊氏在此文中,反复强调中国文化之渊源,上溯三皇五帝、尧舜禹等历史人物,熊氏最后以孔子之集大成而成中国文化之大成。此不再论。因而,熊氏承认秦始皇之统一中国之价值,并追溯渊源之中国文化之一贯要求,可谓熊氏之文化史观之表征。而对于秦始皇之摧残文化之政策,熊氏则极力批评。关于后世文治武功之帝王将相,熊氏大概以此角度评判,兹不待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