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讲 在美国——从事国际宣传
1928年(民国十七年),是平教运动史上新的一页。
1926年至1927年两年来,因工作扩大经费时感拮据,兼之环境恶劣,困难层出,虽靠会内同志“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伟大精神及一颗“红心”得以支撑,但正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须要我们去作新的奋斗。
就在这一年,母校耶鲁大学拍来电报,说董事会决定在本年校庆日授我以名誉博士学位(本年是我从事平教工作10周年)。接阅电报后,喜惧交集。喜的是:母校已认识了我的工作,来鼓励我鞭策我;惧的是:10年努力,成就不大,无甚成绩告人。兼之当时平教会正处于环境威胁经费困难之际,我实无法脱身出国。后来终于借到一笔款,才得成行。
到美后,参加耶鲁本届毕业典礼,那天和我一同接受名誉学位的,都是大学问家大发明家,我心里着实有点战战兢兢。我的年纪又远较他们年轻,更感觉不安。
接受名誉学位后,应邀到各处演讲,听众异常热烈,因即引起募捐动机,想请他们能实际来帮助平教运动。适遇Carter先生,他是9国国交讨论会中之秘书长,欧战时曾任美国军事青年会总干事职,极愿来帮助我进行募捐工作,商定要建立一个组织,要柬请各界领袖参加演讲会。每次演讲会后即进行募捐。有一次集会上,我演讲完了时,一个青年名叫Field的,向Carter说:“我愿意帮助晏先生工作,不知晏先生需要书记一类的职员否,不过我要到欧洲考察的船位已定了,我再考虑一下,明天我再来做决定。”第二天,这位青年朋友来了,他毅然地说:“如果我不抛弃一切来追随晏先生,我就是一个大傻瓜。”他是哈佛大学毕业生,精明能干,每天随待我办理一些杂事,形同佣仆,因之我更把他视如兄弟,他敬重我,我爱护他。他在我募捐期间极辛劳。
在纽约筹备了一个大会,到会的有各界领袖600多人,晚餐后演讲。当晚讲话的有中国驻美大使施肇基及伍朝枢,还有美银行家来氏等。最后由我演讲,时已近午夜,我作了简短的演讲,说明中国整个民族受了现代教育后对今后世界的贡献。讲后全体起立鼓掌,至为热烈。那天集会,大家认为非常圆满,觉得要他们捐款,必无问题,认捐信发出后,回信捐款者却不多。
过了半年未捐够5000元,心里有点失望,我就决定改变作风,拟亲自与各界领袖交接,因个人访问,可以建立友谊,由人与人的感情,而伸出援助的手。后即和Field同到西部各重要城市。有一天到了芝加哥,召集了一个几千人的大会,演讲后我只选定一二十位各界领袖,分别亲去访问他们。适有美全国律师总会长,前曾在纽约听我演讲,现回芝加哥特约我便餐,并邀他的一二十位朋友相陪,介绍后我简短地讲了一刻钟的话。饭后散别时,有一位名叫Avery的向我说:“晏先生,我可以向你说一分钟话吗?”我说:“当然可以。”他说:“我听了你的演讲,觉得你这个工作,不仅关系整个中国,而且关系整个世界,我愿意帮助你。”这位青年商人,据别人说他是相当吝啬的。第二天我去拜访他时,他问我工作的困难在哪里。我把政治方面、教育方面的种种困难说给他说,并未提到经济方面,还是他自己提出问我,在经济上有无困难,暗示愿意在经济方面帮助我。并慨然写了1万美金的捐款,签名为:我是你的崇拜者。临别时,还从25层楼上送我下来,并且说:“你的工作很伟大,我的帮助太微小,但愿以后能多多帮助你,祝你成功!”你看,这种通过事业而建立起的友谊是何等的伟大!
那次在美国8个月,一面从事平民教育国际宣传工作,一面进行筹募平教会基金,结果还算圆满,奠定了自那时起平教工作的10年经济基础。
平教工作24年来,始终保持学术独立思想自由的立场,在中国的政治情况下,实在是不容易。我们20多年的工作都是在内战、洪水、旱灾、饥馑的情况下进行的,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安定的工作环境。只是靠了努力,靠了挣扎,靠了国际友人的帮助,才得有今日。但我们决不接受任何有条件的捐款,1926年在美时,曾有一富翁愿捐10万元请我在中国作节育的工作,我一方面认为节育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一方面因为他是有条件的捐款,就拒绝接受。我们募捐,并非仅让别人出几个钱完事,而一定要他们认识我们的工作,而自愿的用他们的力量——经济力量,参加我们的工作,如此,200人捐款,就等于200人参加了平教工作。
我们今后要“茫茫海宇找同志”,今日交通便利,国际范围缩小,天下变成一家,我们的工作,不但要具有全民性,而且要具有国际性。可能在国内真能认定全民教育事业的重要而努力以赴的人太少,很多人不能维护事业,而要摧残事业。今后我们大家,要对全民教育有深刻的认识,以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精神去奋斗,成千成万的人都能这样做,中国才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