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驱使

爱的驱使

除个人的因素外,时代和环境也促成了我的人生观和事业。那是一个基督教蓬勃复兴的时代,在青年学生中有巨大的号召力。影响及于国际的两个重要组织,一是“基督教青年会”,一是“学生志愿往外国传教运动”(Student Volunteer Movement for Foreign Missions),二者声息相通,有密切关系。关于前者,在《平民教育》第六章中详述。后者创始于1886年,其后活跃于美国各大学,耶大是一重镇。每逢星期日下午,它的成员在校园中集会,欢迎学生参加。我那时功课很忙,未正式参加此组织,但得暇偶尔参加集会,听讲道、唱诗、弹风琴。

国际基督教青年会的总部在纽约市,离新港甚近,乘火车2小时可达。它举办的活动,我有时参加;与它的骨干之一巴乐满有交往。但也因功课的重负,在耶大时未参加它的工作。它对青年的种种号召,却常在我的注目之中。

1917年4月,美国对德国宣战,抗议后者的无限制潜艇政策。朝野沸腾,各界各业均热烈地支援军备,或从军,或捐款。耶大师生也不后人。基督教青年会设立战时工作会(War Work Coucil),号召青年到欧洲去为战士们服务。举国上下的自发的爱国之诚,是我前此在中国未见过的,令我钦佩感动,也使我进一步体会民主制度的优胜处。

回观中国,我又觉得惭愧。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后,中国存观望态度。英国和法国是参战国,因战争造成大量人口外流,不得不向外国招募劳工,中国是其中之一。在1916年,英法与中国拟定招工章程。中国侨工事务局在直隶、江苏、广东三省设立9个分局,招募苦力。分局代理人在曾有大量出国移民的地方,登报招工,并在茶馆及公共场所散发传单。有时还找帮会首领代招。招到一批,送交英国在山东威海卫所设的劳工局,或法国在塘沽、青岛、上海和浦口所设的招工办事处。然后,英法用轮船载华工去欧洲。法国招雇的华工,最高数目约达4万人。英国所招约10万人。1917年美国远征军向法国借去约1万华工。华工在后勤区和战场区做劳力。

1917年8月,中国向德国宣战,但未遣一兵一卒。在欧洲战场的华工,因为语言不通,常与军官发生误会。吃亏的当然是华工。据说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美国军官催促一批华工去做工,对他们大声说:“Come on,Let's go!”这几个英文字,只有一个字华工听来耳熟,那就是go。他们猜想,这军官叫他们狗。欺人太甚!为了两个钱,来此冒生命之险,还被人当狗呼来唤去!看你神气哪去,我们今天就不替你做工!军官又重复一次命令。华工越发不理。军官不知所以,有口难言,他不会用中国话说:“我们走吧!”

诸如此类的故事,飘洋过海,到了美国。青年会战时工作会灵机一动,得一善计。在美国各大学有许多中国学生,兼通双语,是现现成成的翻译人才,何不号召他们去欧洲战场为华工服务呢?

青年会发出这样的号召时,我在耶鲁的学业行将告一段落。受了爱的驱使——爱国之心、爱人之心、爱主之心,我毅然投笔从戎。1918年6月初,毕业典礼后第二日,就踏上了长征的路程。

难忘的耶大!难忘的常春藤!在你的绿阴下,我所得的远超过一张文凭和两个春天。你使我爱上了民主的常春。这爱永驻我心,亢奋我的脉搏,雄壮我的歌声。我要唱,唱我的爱,希望唱出一个民主常春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