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改革工作的展开
讲过四大教育之后,现在我继续谈谈河北县政建设研究院的工作对各方的影响与推广。
谈到地方工作,就感到政治力量的需要,我们的工作一向是站在学术的立场做的,不过有些事学术立场可以做,有些事就非以政治立场不能做。所以我说,要对整个建设有办法,必须进一步打入政治本身去,然后才能彻底地得到完满的结果。在当时,我们费了一年多的工夫,要求得政教的合流,真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当一个人没有当政以前,都是很前进的,一旦得到政权,立刻就变得保守,只想保持自己的地位,再忙于对上峰功令的应付,简直对民间问题,无从研究,当然也就无从了解,结果许多政令,不合民情,不合需要。政治若不能学术化,它是永远没有基础的,要想让它对人民有好处,那就要政治学术化不可。要把学术深入到民间去,最理想的是政治要学术化,学术要实践化,最好是学术与政治合流。定县县政建设研究院,就是一般学者全都钻入政治中去,研究以往政治,为什么效率那样低,为什么贪污那样多,就是要做到学术与政治、政治与学术打成一片,真正合流。
在民国二十一年(1932)到二十二年(1933)中间,中央先后派黄季宽、张岳军、张文伯等到定县参观。得到他们的报告以后,于是江宁实验县、兰溪实验县相继成立。一时各省对县政研究的风气,极为普遍。
在民国二十五年(1936)一月,得到广西省李宗仁、白崇禧两先生电报,邀我到广西。四川省主席刘湘也电请我去四川。同时我们在湖南已接受省主席何健之请,成立了衡山实验县。我现在只将四川的工作情形谈一谈:
我自己是四川人,但我离开四川很久,没有回去过。同时平教工作有一原则,就是如果当局不请我们来,我们是绝不来的。我在南京时,蒋先生刚从四川返京,和我谈话,极力称赞四川是锦绣山河,天府之国,说我应该回四川作平教工作。接着我就一连收到刘湘电话三通,请我到四川来,这才决定来川。当我到成都的时候,有一件事使我大受感动,就是我到的时候,刘正在病中,病得不能行动,我去看他时,本来向省府秘书长谈,不必惊动他,可是他听说我来了,一定要人搀扶他起来见我。见面后,非常谦虚恭敬,意极诚恳。他说:早就希望你来,现在既然来了,四川的事,你要怎样办就怎样办。我住了两周的时间,对四川建设的工作,他完全接受我的指导。先组织了四川省设计委员会,为了工作的方便,请刘自任主任委员,我作副主任委员,并请各厅厅长及大学校长任委员。其中最重要的一段工作是县政调查,这就是我们在定县工作的原则,先要从事调查,以彻底明白了解实际情况与问题,然后再决定解决问题的办法。为了实际工作的展开,就又选定新都作实验县。在新都有了成绩,再推广全省。请陈开泗先生作新都县长,从民国二十六年(1937)开始,一共经过了18个月的时间,因为他是参酌了定县和湖南衡山县的工作经验,所以在这18个月中间的工作成绩,可以和定县七八年的工作相比,这就是我所说“定县的科学”。新都工作是最切实的、成绩最好的,如户口调查最清楚,建立了很好的户籍行政;其次地籍、土地测量与陈报也都很清楚;再如警察,新都警察除了维持治安而外,还担任卫生员工作,成绩很好,与人民情感极为融洽。还有一件工作,就是改组公安局,使警卫合一。地方治安,以警察为中心,同时把人民组织起来自卫。当新都工作开始时,每周都有土匪,时常发生绑票事件。从建立起警卫合一办法以后,半年中仅出了两次抢案,而且犯案后两小时之内就破获了,在半年之后,匪患净绝。不过天下事总是有问题的,就因为你一切事弄得太清楚了,别人不能再去浑水摸鱼,他们当然不甘心。比如地籍清楚了,老百姓不再受人敲诈了,可是平常就不报不上粮的黑地,这一来就不得隐瞒了,私人利益发生了冲突,所以引起土豪劣绅恶势力的反对,同时他们借了袍哥关系,勾结土匪,要和我们拼命。今天300人包围县城,明天200人煽动人民暴动,有与平教会人员“予及汝偕亡”的口号。是时,刘湘病死汉口,省政由王瓒绪主持。王主席胆小怕事,因此实验县停办了。这就说明做一件事不能抓到痛处、痒处,如果真碰到了真正的痛痒,就会发生问题的。你们要知道,一件事发生了问题,生了阻碍,那却不一定是失败,那正是成功!你们要记住,对老百姓做有利益的事,当老百姓还没有力量来支持你的时候,你是得不到他们的帮助的。20年来我们的工作,步步荆棘,不是没有困难。不过,我们是不怕困难,接受困难,总是坚定地要做,它就总是会成功的!
新都实验县虽然停办了,可是它的警卫合一办法,当张岳军先生参观新都之后,最为欣赏。因为他自己曾任过上海警察厅长,对改善警政问题,最有兴趣,所以他当时说:“回到南京,必建议中央采用此种办法。”一个办法行之有效,自然是有人采纳的!